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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相对

    果然,过不多时,锦袍男子便引着一帮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头的,便是黑虎。

    此时萧诺正左拥右抱,同那帮妓女们闹,黑虎等人走到跟前,其他客人纷纷变色肃静,惟独他,正眼也没瞧一眼。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黑虎来求我们。

    锦袍男子弯腰道:张公子那个黑虎大爷

    萧诺拈了枚蜜饯送到一个妓女唇边:美人,你常吃这糖莲籽,可知它是怎么泡制的吗?

    妓女看看黑虎又看看他,表情很惶恐,勉强笑道:不、不、不知道。

    萧诺道:首先得选湘莲,手去衣膜后捅芯,用清水漂洗晒干,以温水浸泡三个时辰,泡到莲子胀满如初时再放入蒸笼里蒸透,然后取出摊放在竹筛上晾冷。下面糖煮、烘制两步最是重要

    他说了这一大堆,黑虎的手下早已不耐烦,其中一个喝道:喂,小子,你眼瞎了?没看见我们老大站在这吗?

    萧诺脸色不变,继续讲道:糖煮要用文火,并用力搅拌,约煮一个时辰,拉起挂丝时方可离火捞出

    那手下当即一剑掠来,萧诺没动,我也没动,黑虎却动了,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骂道:没个分寸的东西,这里有你开口出头的份么?

    哐啷,长剑落地,那手下捂着脸连忙退开。

    黑虎走到桌前,抱拳笑道:兄弟们不知好歹,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萧诺这才微抬眼皮,懒洋洋的拖长了声音道:我看你的兄弟们倒是知好歹的很。

    张公子说气话哪,那一夜去跟张公子醉酒闹事的八个蠢才,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了,这次是亲自前来赔罪的。不如我们移驾到雅室再谈?

    好一个醉酒闹事,倒是推了个一干二净。萧诺淡淡道:三天前的事,黑虎大爷居然还记着呢,本公子倒快忘了。赔罪就不必了,如果不是为合作之事而来,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黑虎环视四周,众人本各个竖着耳朵听,被他目光一扫,连忙缩下头故做无事的继续喝酒谈天。

    黑虎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就是为此事而来,张公子,我们还是内室细谈吧。

    你做的了主么?萧诺哈的一笑,眉梢眼角隐然有嘲讽之色,这样吧,小晨晨,你就跟这位黑虎大爷内室走一趟。言下之意分明就是黑虎做不了主,不配跟他谈买卖。

    饶是黑虎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变色道:张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要见七哥。萧诺这样开门见山,倒令我也吃了一惊,难道他就不怕黑虎识破我们就是那天晚上夜探他家的人吗?不过,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我不动声色,静观黑虎的反应。

    只见黑虎面露迷茫之色道:七哥?什么七哥?我的手下并无排辈,何来老七?

    萧诺冷笑道:我既然能喊出七哥的名字,你便该知道我来之前早已探听好了确切消息,否则的话,为何我找的不是五哥、六哥,而偏要是七哥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黑虎大爷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黑虎默立一旁,沉眉不语。

    萧诺扬眉道:好好既然对方没诚意,我也不强人所难。三日后小店开张,还请黑虎大爷赏脸来喝杯酒。小晨晨?

    是!我走上前,比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家公子寻欢做乐时不喜欢有那么多人在旁边杵着,各位还是请回吧。

    黑虎面上的肌肉抽动着,凶狠之色一闪即没,沉声道:看来我真是小看张公子的门路了。既然张公子知道七哥此人的存在,那么他现下就在这个大厅之中,你为何认不出来呢?

    什么?!我大吃一惊,立刻朝黑虎身后望去,他身后一共跟了六个随从,清一色的彪悍少年,武功不弱,但目光稚嫩,不会,不是他们。

    我又转头看向大厅里的寻欢客,一共有四十七人之多,再加上身旁的莺莺燕燕,跟班随从,足有上百人,一时间,还真分不出哪个最有嫌疑。

    却见萧诺不慌不忙的喝了杯酒,懒懒一笑,道:你说七哥就在这大厅中?这倒怪了,怎么我看这些人一个也不像黑虎大爷,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有那个时间试探我,莫若早些让我与真正的七哥见上一面。否则的话,我可是要当你们毫无诚意了哟。

    黑虎面部又是一阵抽动,我一见立知方才他确是出于试探之心而故意那样说的。果然,只见他考虑片刻,附耳交代手下了几句,那人匆匆离去。不须片刻便返,恭声道:张公子,七哥有请。

    萧诺这才推开怀里的妓女,慢吞吞的起身,我扶着他在锦袍男子的带领下穿过长长一条游廊,走到一间房前。房门刚开,一股奇香扑鼻而来。

    只见房内珠帘半卷,布置比之外面还要精雅几分,却只在桌上点了一盏灯。那灯悠悠晃晃,房间中央摆着一把椅子,一人就静静的坐在那把椅子上。

    灯光黯淡,他的样子模糊不清。

    我心中顿起警剔之意,偏生萧诺不慌不忙,驻足朝那龟奴一笑道:你们春宵阁就这么吝啬节俭,连灯都不舍得多点几盏?

    锦袍男子顿时额冒冷汗,椅上的人开口道:这样的灯光刚刚好。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灯下看美人犹如雾里看花,更添几分丽色么?

    萧诺哈哈笑道:听是听说过,但阁下是美人么?

    为什么不是呢?他说到这句话时,声音完全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就像第一阵春风吹过湖水,荡起了令人心灵颤动的涟漪。

    任凭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会质疑其人的美丽。

    萧诺怔了一下,摸着鼻子道: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你没有。

    我记得我要见的人,好象叫七哥。

    我就是七哥。

    萧诺偏着脑袋,忽的扭头向我道:小晨晨。

    在!

    如果有个女人自称她是七哥,这代表什么?

    我看出他眼底的刻薄笑意,当即配合他答道:这说明两种可能,一是这人男扮女装,二是这女人目无纲纪,颠倒阴阳,妄图凌驾乾坤不让须眉,却不知反而更加显示出其人自卑心重,不敢正视自己的女儿身份。

    萧诺目光闪了几下,笑意更深,而同时那椅上人果然被我激怒,喝道:来人,掌灯!

    火星一闪,灯光踹起,映亮了整个房间,也映亮了那人的脸。

    只见她双眉高挑,双眸明亮,年纪虽已不轻,但容颜之美,不但丝毫不逊色于妙龄少女,反而比她们更多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果然像个做大事的女人。

    萧诺又笑了,微笑着走过去,拉了另一把椅子与她面对面而坐,道:今天我出门时有喜鹊朝我叫,我就知道必定有好事发生,没想到竟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七哥扬了扬眉毛道:好在哪?

    因为和一个美人谈生意,比和一个粗俗男人谈生意要有趣的多。

    那么就希望公子能一直觉得有趣下去。七哥说着手朝后一伸,立刻有个黑衣人将一本册子递到她手上。

    我的视线立刻被那黑衣人吸引了过去,确切的说,是被他腰间佩带着的那柄古剑吸引了过去。如果我没看错,那柄剑的价值和名气,只怕不在昔日唐咏先生的沉水剑之下。

    能佩带这样一柄剑的人,必定是个不可小窥的高手,而这样一个高手,却站在七哥身后做了个跟班,这个七哥,究竟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错觉,好象那黑衣人朝我眨了下眼睛,等我再凝眸去看时,他又恢复成冷酷阴沉的模样。

    七哥翻看着手里的册子,悠悠道:张公子,令堂的哮喘好些了么?

    令堂?我一愕,顷刻刹那,手心冷汗迸出!糟了!我和萧诺假扮江南贵胄公子前来百里镇糊弄众人,本是仗着江南离此甚远,即使黑虎他们要查我们的底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难道对方一连多日不露面就是查我们的底细去了?查出了什么眉目不成?她手里的册子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哪知萧诺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七哥怕是记错了,有哮喘的那人是家父,家母早已去世多年。

    我听得一呆,萧诺这番话,又是从哪说起?

    七哥又道:为何这次出游,不连嫂夫人一起带上?听说她艳绝江南。

    萧诺答道:七哥又错了,我家那只母老虎,我躲她还不及,哪还敢带她出来丢人现眼?若非是岳父太厉害,我早休了她!

    越说越离谱,这都扯哪了?我听得又是好笑又是皱眉,这小家伙临时应变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谁知七哥将册子一合,抬眼道:张先放,二十七岁,江南平阳人士,其父张鼎,平阳镇德高望重的名医,三年前娶知府莫远之独生爱女莫娉婷为妻,从此倍受折磨。你畏妻如虎,不敢反抗,便以练丹逃避发泄,终日闭门不出。

    呃?她说的又是些什么?

    萧诺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哈,你这么了解我,不知算不算的上是我的红颜知己?

    七哥冷颜道:没想到被你歪到正着,竟配制出了新的寒服散,所以就拿到百里镇来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商机,对吗?

    萧诺把手一摊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必多废话了吧。

    七哥手一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扛着个小箱子走进来,他把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里面厚厚一叠银票,最上面那张的面额,就有一千两。

    你所来无非要求财。这里是二十万两,只要你点个头,就可以带着它回去了。

    萧诺笑道:怕是要我留下寒服散的新配方再回去吧?

    七哥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萧诺又朝我偏头道:小晨晨,如果有人用二十万两买你的新药方你会同意么?

    我嗤笑道:用金蛋来买会下金蛋的母鸡,这种吃亏的事怕是傻子都不会做吧?

    萧诺望着七哥,无奈的叹口气道:你听明白了?

    七哥冰冷的眼睛朝我望过来,在我脸上转了几转,收回去道:我劝公子还是收下的好。

    如果不收呢?敬酒不成,下面就是罚酒么?

    七哥什么都没说,倒是她身后的那个黑衣人,状似威胁的朝前走了两步。

    萧诺勾唇,露出玩味之色:小晨晨。

    在。

    依你看,这人的这把剑值多少钱?

    回少爷,一文不值。

    灯光下,那黑衣人整个人一震。

    萧诺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剑断了。话音未落我便出手,在他剑鞘上弹了一弹,待他反应过来,我已收手退回萧诺身后,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道,而一把断剑,是不值钱的。

    黑衣人惊骇的拔剑,果然里面只剩下了半截,他那一刻的眼神,实在好玩的很等等!为什么只有眼神?他的脸依旧表情如初,没有半点变化。

    易容术!经验老道如我,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七哥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黑衣人瞪了我一眼,放下灯悻悻离去。

    七哥重新将视线对准我,沉声道:这位小哥的武功好的很哪。

    萧诺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我虽然是第一次出家门,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不带个这样的人在身侧,要有人让我又喝敬酒又喝罚酒的,我可怎么办?

    七哥面色一变,过了许久,开口道:公子就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们的货源和门路,一起推广这种新药,利润三七分,你三,我七。

    七哥望了他半天,忽尔笑了,她这么一笑,竟是又媚又妖,大改先前的冷傲之色。

    张公子她唤道。

    萧诺诶了一声,眉开眼笑的迎过头去靠近她。两人面对面,鼻子对鼻子,距离非常的近。

    你可知道我现今在这百里镇做寒服散,收入是怎么分成的吗?她笑眯眯的。

    不知道,请七哥明说。萧诺同样笑眯眯。

    是零、比、十!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七哥突然闪电般的伸手,去抓萧诺的脸。我心中大急!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去打萧诺,而是去抓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难道她竟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一时间,寒意袭遍全身。

    谁知她快,萧诺却比她更快,一翻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挣扎,他便连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放到胸前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女人像猫,原来都喜欢乱抓人不过,你还真是漂亮,这样吧,如果你肯委身于我,我便吃点亏,五五分帐,如何?

    七哥被他扣住了手上门脉,连人也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房门外顿时蹿入好几人,萧诺冷冷道:如果你们不怕她没命,就尽管过来试试。

    那些人迟疑了一下,停步不敢再进。

    萧诺这才作罢,低头对着七哥又是一笑,声音温柔的像是掺了蜜:最后定价,六四分,我六你四,同意吗?

    七哥怒瞪着他,最后咬牙道:好!

    我相信你虽是个女人,但也能言而有信。萧诺说完放开她,转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今天运动量多度,我可真是累了。小晨晨

    在。

    我们走吧。

    门旁的那几人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拦阻,但七哥道:让他们走。他们只得退开,让出路来。

    我们跨出门槛,萧诺回头笑道:那么明日此时,就等七哥你再来同我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了。我们明天见。

    最后一眼,看见那叫七哥的女子脸上,一股羞恨之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