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月色下,快艇滑过水面,在船艇如林的港口里,左穿右插,朝目标中的船厂驶去。
两人换上了潜水装备,配上了适用的武器。
沈翎道:"这船厂属于一间远洋船务公司,持牌者是个叫克带格的美籍巴拿马人,他曾在-长胡子-康乃尔的国际游艇会工作过,你对这事有什么联想呢?"康乃尔乃枭风集团里重要人物之一,专责走私毒品的工作,不用说这克带格的船厂只是个骗人的幌子。
凌渡宇笑道:"你怎么查出来的?希望不是找金统帮忙吧!加能那龟蛋绝不会漏过他的。"沈翎道:"找的是你在巴黎的红颜知已卓楚媛,她叫我提醒你,若再接不到你的音信,过两天便嫁人去了。"凌渡宇大感头痛,叹了一口气。
沈翎道:"船厂主要分五个部分,就是上落货区、办公大楼、货仓、停车场和三个修船厂。其中一个修船厂这个月都关闭了起来,你猜里面有什么东西呢?"凌渡宇道:"当然是我们来自俄罗斯的好朋友哩!这些人都非常碍眼,且为了隐藏身分,必是用偷渡的方式潜进这里来,哪见得光,水道出入亦方便一点,真亏他们想得出这种藏身之所。"沈翎关掉引擎,任由快艇滑翔,靠往岸边去。
两人怕对方有水底侦察器那类设备,贴着岸边往目标中的修船厂缓缓潜过去,又不时停下来,小心翼翼。海水污浊不堪,垃圾飘浮。
对手非是一般匪帮歹徒,分外要打醒精神。
凡是修船厂,一端的出口定是直通海洋,方便轮船驶入,再以起重架把船固定,排出海水,便可对船体作全面的检查和维修了。
两人由水底潜过去,到了修船厂向海那边的水闸下,均暗叫好险,原来水闸的底部处,赫然装了一副广角水底红外线摄录机,若两人冒失游去,定避不开它的镜头。
两人躲在那影象眼不及的岸角,通过对话器研究应否改由陆上进入。商量了一会,即放弃了这个想法,敌人既可在水内设置这种器材,岸上又岂会例外,可能只要冒出头来,便被发觉。
凌渡宇举鱼枪,瞄准,扳掣。
半尺长的鱼刺带起一道水痕,在视镜的暗红世界里,划过海水,准确无误地撞在摄管侧旁处。
镜头立即移往一边,再不能像先前般监察着水闸外的全景了。
这种录影机本身是有三百六十度的转向能力,只是在这特殊的情况下,给固定了位置,受到狂猛的撞击,当然要侧头转向。
这纯粹是行险着的心理赌博。
要知代号"执法者"的这批凶徒,做梦都想不到凌渡宇他们有如此先进的设备,不但找出了他们和枭风通信的波频,还寻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其次,除非是深知他们的底细,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费这么多功夫由水底摸进来,所以他们防守的主力,理应放在由陆路来的攻击。
看他们对逃走这么有把握,便知是有恃无恐,在某一程度上带着轻敌之意。
在这种种情况下,水底的镜头只侧往旁,他们认为可能只是给大鱼碰到,而非敌人入侵。
两人迅速游过去,把移侧了的视象管以幼索固定了。
刚做好功夫,视象管抖颤起来,当然是修船厂内的敌人,以遥控装置想把视象管调校回刚才的位置。
这对战友打出胜利的手势,移贴水闸两旁,耐心等候对方派人出来修理。
二十分钟后,"喀嚓"一声,水闸下方张开了一个可容人穿过的小方格。
一个蛙人游了出来。
沈翎一扳手掣,麻醉针由枪管射出,刺在那人颈椎处。
只看这麻醉针所取的位置,就知沈翎是第一流的好手,因为脊髓负责的是人类的活动能力,麻药注入这位置,可以最快的速度入侵整个中枢神经,使对方完全失去了还抗之力。
沈翎往那翻滚下沉的敌人游去时,凌渡宇则负起修理之责,把镜管弄好后,还对着镜头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
此时沈翎已拖着那人进了水闸内。
凌渡宇跟了进去,发觉沈翎呆在前方,讶然望去,一时间与他般目瞪口呆,吃惊不已。
眼前竟然是一艘潜水艇的底部。
这时始恍然大悟,那"执法者"所说"以他们梦想不到的方式",代表的是什么事物。
假若这潜艇配上核子弹,这些犯罪集团将可向任何国家威胁勒索了。
他们由前苏联的军方取得各种装备和武器,甚至核原料,都可心理解,不过连潜艇了弄了一条到手,则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沈翎低声道:"你上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要把潜艇炸掉。"凌渡宇担心地道:"小心这是艇核潜艇,若有核弹头就更糟了。"沈翎笑道:"我只要在船身弄几个小洞,足可教他们吃不完兜着走,你出去记紧要大吵大闹,若把全美国的警察甚或国防部长都引来就最理想了。"凌渡宇一声"领命",往上游去。
"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
那被擒的凶徒,身上装备和他并没有太大差异,都是在水底最易避人耳目的纯黑色,加上捉着敌人没有戒备警觉的心理,大模斯样由手扶梯爬上船仓的靠岸处。
一名持着自动手枪的俄国大汉毫无怀疑地迎上来,以他精通的俄语道:"是什么问题。"凌渡宇诈作要除下潜水镜,低头以眼角扫视环境,只见广阔的修船厂内见其他人影,只有占据了中间凹水槽的潜水艇,昂然冒出了大半边艇身到水面上来。
那人这才看到凌渡宇的装备和外型有点不妥,刚举起枪嘴,凌渡宇及时飞起一脚,把他踢得往后翻跌。
机枪疯狂响起,子弹雨点般往舱顶射去。
凌渡宇左手闪电拔出插在背后带的麻醉枪,喂了他一针。
几名大汉由潜水艇的望台抢出来,给凌渡宇另一后拔出的自动武器一轮乱扫,迫了回去。
凌渡宇心中叫妙,正想着原来这批人全躲在潜艇里时,一道火光由望台的炮口发出来,闪电射至。
这一着确是避无可避,凌渡宇一个倒翻,滚回水里时,上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这时沈翎由水底以最快速度潜水,领头往出口游去,传声道:"快走!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不用他吩咐,凌渡宇已拼尽全力,追上了他。
潜艇引擎发动的声音,在他们身后隆隆咯起。
沈翎叫道:"坏蛋们要逃了!"
领先游出闸外。
凌渡宇紧追而出,离开了大闸不及二十米的地方,"轰"的一声,闸门化作粉碎。
这枚鱼雷显是最轻型的那一种,但激起的暗涌,足够把两人带得旋转着抛飞开去。
两人晕头转向,不辨东西时,水里再传来几下闷雷般的爆响和潜艇翻侧撞在闸口的声音。
沈翎一把扯着凌渡宇,冒出水面,当他们爬上快艇时,警车和消防车的警号,惊天动地的由不远处呼啸而近,粉碎了海港宁静。
两人一声欢呼,驾艇逃生去也。
凌渡宇翻了几份大报小报,都找不到那艘破潜艇的消息。
有关的报导,只说因气油罐爆炸,致船厂失火,由于现场怀疑仍有漏出的气体,所以被警方封锁,亦没有任何人被逮捕的消息。
凌渡宇顺手把报纸抛进垃圾桶去,由三十六街转上四十一街,朝探索者大厦走去。
他才不信没有人被捕,在当时的情况下,凶徒应被困在潜艇内,进退不得。
只不过这种可引起公众恐慌的事,政府怎敢泄露出来。
敌人本来最大的优点,现在反成了致败的弱点,想想也觉可笑。
其他的事,自有美国政府处理,在可预见的将来,探索者应不会受到爆炸的威胁了。
可以想象向这批亡命之徒取得口供后,美俄两国政府,会对这拥有潜艇的犯罪集团全力围剿,也等于暂断去了枭风一条手臂,对付起来会容易多了。
探索者大楼的主入口在望。
"嘎嘎"声响,几名大汉由紧急煞停的车辆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是那可厌的加能准将。
凌渡宇暗叹一声,放弃了反抗,还庆幸身上没有任何装备或武器。
加能暴喝道:"凌渡宇,你被逮捕了!"
凌渡宇坐在空广的问话室里,对着一张空桌空椅,闭起双目,进入冥想的状态里。
他被扣留在这里足有三个小时,没有半杯清水招呼他,若换了别人,早焦躁不安,但对他来说,却全是另一回事。
他还得感谢加能这混蛋予他这么好的休息机会。
体内神秘的气流,正在经脉里流动着,使他心与神合,无人无我。
这间大房看来与普通房间无异,但他面对着的墙壁只是个伪装,查实是面单角度透视镜,坐在邻房的人可对室内情景一览无遗。
室内灯光的亮度被特别调高,使人有纤毫毕露、无所遁形的感觉。
在这种光度下,人较容易感到疲倦。
这还不够,室内的气温保持在摄氏五、六度之间,无论穿了多少衣服,长时间在这种寒度里,又兼没有食物进肚,身体会因不能补充热量而捱不住寒冷。
这可说是一种变相的酷刑,但保证事后难以检验出来。
不过对凌渡宇这无论精神和体质都超常的人来说,这都是不值一哂的玩意。
门给推了开来。
凌渡宇心中暗笑,知对方终耐不住性子了。
说什么自己也是美国公民,又有像探索者那种跨国公司和国际刑警在背后撑腰,除非对方拿到真凭实据,可以起诉他,还要法造庭的批令,才可将他无限期扣押下去,直到判决。
加能出现在他左侧,先把一大叠又厚又重的文件,随手抛在桌上,才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煞有介事道:"凌先生!你今次麻烦了。"凌渡宇缓缓睁开眼睛,神光电射的虎目鹰隼盯了加能一眼,这经验老到的国防部高官竟不由避开了他的眼光。
加能蓦地醒觉,把目光移回来与他对视着,老羞成怒道:"你知否惹上了天大的麻烦,牵涉进两起恐怖分子的炸弹案里,在这里,恐怖活动乃严重的罪行,判刑最重。"凌渡宇油然微笑,淡淡道:"请问是什么案件,伤了多少无辜的人呢?"加能嘴角抹过一丝冷酷的笑容,沉声道:"请问凌先生昨晚溜下马诺奇小姐的车后,到了哪里去呢?"凌渡宇好整以暇道:"这么关系重大的问题,本人要有律师在场,才可答你。"旋又讶道:"调查恐怖分子理应是联邦调查局的职权范围,怎须劳动国防部的大驾呢?"加能寒声道:"不碍透露你知道,这是来自最高层的指示,这两件事性质非常严重,决不会善了,若凌先生合作的话,很多事都可以商量。"凌渡宇哑然失笑道:"法律是可以商量的吗?"加能面不改容道:"法律只是原则,为了国家的利益,执行上亦容许一定的弹性,总统便对某类罪案有特赦的权力。"顿了顿道:"凌先生年轻有为,若大好前途尽弃于牢狱里,实在令人惋惜。监狱是很可怕的地方,重犯的监仓更是黑暗世界,像凌先生这么身娇肉贵,碰上狱内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不用我说你应知有什么遭遇了。"凌渡宇哂道:"这是恐吓吗?"
加能夸张地指着他道:"我绝没有这意思,只是提醒你合作和不合作,那种天堂地狱间的分别。""来,让我给你看点精采的东西。"
往后打了个手势,左边的墙往两旁移开,露出一个巨型的显象屏幕。
一幅画面呈现了出来,正是"抗暴联盟"那座农庄的俯瞰图。
接着是被夷为平地后的画面。
图片一幅接一幅显示出来,都是事后由现场捡到各种器材的碎片。
加能得意地道:"这些碎片证明来自各类先进的仪器,例如电信追踪器,通信设备,任何曾进入这房子的人,我们都有理由怀疑他们曾从事某种非法活动,例如间谍又或恐怖活动,没有经过批准,这类电信器材都是非法的。"凌渡宇一阵心烦,想不到卫星可拍到农庄的图片。
加能更是意气飞扬,站了起来,来到显示屏旁,教书先生般介绍道:"让我们先看一段前晚摄录探索者大厦天台升降坪时,得到的精采片段。"凌渡宇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屏幕呈现出来枭然是前晚他和兰芝等登上直升机的情景,由不同的角度摄下的红外线影象里,每个人的脸容都清晰可辨。
加能笑道:"这还未够精彩,我们只能由附近的大厦拍到旅程开始的部分,但伟大的卫星,却将整个过程摄了下来,以数码的形式送回我们国防部的接收网络内,再由电脑化成影象,请欣赏伟大的科技成枭。"画面再变,今次显然模糊多了,更由于是下着细雪,但影象虽不清晰,仍可分辨到是同型号的直升机,与及由高空俯瞰下来看到他们登上直升机的情况。
若加上时间指示和人证,他们确很难否认。
加能故意夸张地嘲讽道:"凌先生究竟要陪两位美丽的女士到哪里去吃晚餐呢?噢!还有我们的老朋友金统,希望他不会因此事丢官。看!直升机飞起来了。"就在他得意忘形时,画面倏地转黑,变成一对美丽的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后,逐渐消去。
加能像电影的凝镜般愕在当场。
凌渡宇亦目瞪口呆,却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
"救世主"并没有离弃他这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