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琳-卫德从床上坐起,打开电灯。时间正好是差十分钟一点。她早早就上床──九点半时。她有到时间自动会醒过来的实用技巧,因此她能享有几个小时清爽的睡眠。
有两只狗跟她同房共眠。其中一只抬起头来,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安静,猎狗。”罗琳一说,那只大狗就听命地垂下头,眯起毛茸茸的双眼望着她。
疾如风是曾经怀疑过罗琳-卫德的温顺,不过那短短的一时怀疑已经过去。罗琳好像完全明理,那么情愿置身一切事外。
然而,要是你细看这女孩的脸,你会看出那小小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双唇具有的意志力。
罗琳站起来,穿上一件软呢斜纹外套和裙子。她把一只手电筒放进口袋里。然后她打开梳妆桌的抽屉,取出一把象牙柄的小手枪──外表看起来几乎像是一把玩具手枪。她前一天从哈罗德士买来的,她对它感到非常满意。
她瞄了室内最后一眼,看看她是否忘了带什么,这时,那只狗站起来走向她,摇动尾巴,抬头以乞求的眼光看着她。
罗琳摇摇头。
“不行,猎狗。不能去,我不能带你去。你得乖乖留在这里。”
她吻一下狗头,叫她躺回地毯上去,然后无声无息地溜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她从边门出了屋子,走向车库,进入她的双座跑车。车库前是个小斜坡,她让车子静静地滑下去,直到离开屋子一段路之后才启动引擎。然后她瞄了一眼腕表,踩下油门。
她把车子停在她先前做好记号的地点。那边的篱笆有道缺口,她轻易就可以穿过去。几分钟之后,罗琳两脚有点泥泞地站在飞龙大宅第的土地上。
她尽可能不声不响地朝着那庄严、布满常春藤的建筑走去。远处时钟传来两点钟响。
罗琳心跳加速。走近阳台。那附近没有人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一切显得宁静安详。她上了阳台,站在哪里,四周观望。
“突然,在毫无预警之下,某样东西从上面叭的一声掉下来,几乎正好落在她脚上。罗琳俯身把它拾起来,是个咖啡色的纸包裹,松垮垮的,罗琳拿在手上,抬头向上看。
就在她头顶上面有一扇敞开的窗户,她正抬头看着时,一只脚跨越出窗口,然后一个男人沿着常春藤在下爬。
罗琳不再等待,她抓紧那咖啡色的纸包,拔腿就跑。
在她身后,吵闹的挣扎声突然爆开。一个粗嘎的声音说:
“放开我!”另一个她熟悉的声音说:“让我发现了可不成——
啊,你想跑,是吗?”
罗琳仍然奔跑着──盲目地,仿佛心里起了大恐慌似地──跑过阳台转角处──冲进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臂膀里。
“别怕,别怕。”巴陀督察长和蔼地说。
罗琳奋力开口:“噢,快──噢,快!他们在互相撕杀。
噢,务必要快!”
一声刺耳的左轮枪声──然后又是一声。
巴陀督察长开始奔跑,罗琳跟在他身后。跑过阳台转角处,来到书房窗外。窗户大开。
巴陀一俯身,打开手电筒。罗琳紧贴在他身后,隔着他的肩膀望过去。她微喘了一口气。
在窗门槛上躺着流了一摊血的杰米-狄西加。他的右手古怪地晃荡着。
罗琳尖叫了一声。
“他死了,”她哭号着,“噢,杰米——杰米——他死了“好了,好了,”巴陀督察长安慰她说,“你不要这么激动。
这位年轻大没死,我保证。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电灯开关,把灯打开。”
罗琳照办。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在门边找到开关,用手一按,满室通明。巴陀督察长松了一口气:
“没事——他只是右臂中抢,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来帮我一下。”
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传过来。各种询问、劝诫声。
罗琳犹豫不决地看着门。
“我要不要——”
“不急,”巴陀说,“我们等一下才让他们进来。你先过来帮我一下。”
罗琳顺从地过来。督察长拿出一条干净的大手帕,正灵巧地包扎着伤者的手臂。罗琳在一旁帮忙。
“他会没事的,”督察长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年轻人命大,就像九命猫一样。而且他昏过去也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他一定是跌倒时头碰到了地板。”
外头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变得势不可当。愤怒扬起的乔治-罗马克斯的声音明显地传过来:
“谁在里面?马上开门。”
巴陀督察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们大概不得不开下门,”他说,“遗憾。”
他的两眼扫射四周的景象。一把自动手枪躺在杰米一旁。
督察长小心翼翼地把它拾起来,非常巧妙地拿着检视。他嘀咕了一声把它放在桌上。然后他走过去把门打开。”
几个人几乎同时跑进房里来。几乎每个人都同时开口。乔治-罗马克斯用一些顽固不肯流畅出来的话语结结巴巴地大叫:“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你,督察长。出了什么事?我说……出……出什么事了?”
比尔-艾维斯里说:“天啊!老杰米!”同时睁大双眼看着瘫软在地上的躯体。
穿着炫眼的紫色睡袍的库特夫人叫道:“可怜的孩子!”同时一溜烟从巴陀督察长身旁擦过去,充满母性地俯伏在平躺在地上的杰米身上。
疾如风说:“罗琳!”
艾伯哈德先生用德语说:“天啊!”
史坦利-狄格比爵士说:“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女仆说:“你看看那摊血。”然后滚动地尖叫起来。
一个仆役说:“上帝!”
主仆态度比早几分钟前更英勇地说:“好了,这可不行!”
同时挥手把其他仆人都赶开。
能干的鲁波特-贝特门先生对乔治说:“我们把这些人支开一些好吗,先生?”
然后他们全都吸口清新的空气。
“真是不可思议!”乔治-罗马克斯说,“疾如风,出了什么事啦?”
疾如风看了他一眼,乔治恢复了他往常的谨慎态度。
“好了,”他走向门去,说,“大家都回床上去吧,请。发生了……呃……”
“一点小意外。”巴陀督察长安闲地接着说。
“一点……呃……意外。要是你们大家都回床上去,我会很感激。”
每个人显然都不情愿回去。
“库特夫人──请──”“可怜的孩子。”库特夫人以慈母的口吻说。
她很不情愿地站起原先蹲着的身体。就在她站起来时,杰变动了一下,坐了起来。
“嗨!”他声音浓浊地问:“怎么啦?”
他茫然地看着他周遭一两分钟,然后眼睛恢复了智慧之光。
“你们逮到他了吗?”他急切地问道。
“逮到谁?”
“那个男人,爬下常春藤。我当时正在这扇窗旁,抓住了他,然后我们就争个没完没了──”“那些可恶、要命的小偷,”库特夫人说,“可怜的孩子。”
杰米看着四周:“我说──我恐怕──呃──我们把这里搅得有点乱七八糟,那家伙壮得像头牛似的,我们扭成一团。”
书房里的情况显然是他这句话的明证。一切轻便、易碎的东西在十二尺范围之内能被打破的都被打破了。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
然而杰米只顾四周看着,像是在找什么。
“‘李奥波德’”呢?那把值得骄傲的蓝管自动手枪。”
巴陀用手一指桌上的手枪。
“这是你的吗,狄西加先生?”
“不错。那是小‘李奥波德’。开了几枪?”
“一枪。”
杰米显得懊恼。
“‘李奥波德’真叫我失望,”他喃喃地说道,“我扳机扣得不恰当,要不然它该一直发射。”
“谁先开枪的?”
“我,我害怕,”杰米说,“你知道,那个人突然挣脱了。
我看见他住窗口跑过去,我朝他扣下‘李奥波德’的扳机。他回过身朝我开枪,然后——呃,我想我大概就挨上了。”
他有点悲伤地揉揉头部。
史坦利-狄格比爵士突然警觉起来。
“你说,从常春藤爬下来?天啊,罗马克斯,你不会认为他们把它拿走了吧?”
他急忙冲出门去。为了某种奇特的原因,他不在时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几分钟之内,史坦利爵士回来了。他粉红的圆脸一片死白。
“我的天啊,巴陀,”他说,“他们把它拿到手了。欧路克睡得很熟——被下了药,我想。我叫不醒他。而那些文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