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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冰香玉女

    沉寂中,一声清脆的娇喝响起,劲朗圆润,只见段恩凤身穿的蓝衣,突然像吹气似的鼓涨开来,日光照射之下,蓝色中似乎还带着紫、黄、青、白、橙、柑的各种彩色,闪耀不定。

    只见她银笛扬处,舞起一片银光,护住面门,身形突然凌空拔起,轻飘飘的上升三丈之高,彩衣翩翩,袖袂飘动,正好像一只彩凤,突然凌空飞起,姿势之美妙,身法之灵巧,看得原先紧张得连心都快掉下来的数千豪雄,由衷的发出一声欢呼……

    洞庭四十八寨总寨主吴耿忠,回头看了爱女一眼,微笑摇头道:“怪不得她如此镇静沉着,原来已经练就护身罡气,但若非是她身上所穿的那件‘天蚕丝’所织成的宝衣,即使是护身罡气,也不免于被害!”

    吴媚兰睁着一双大大的秀目,娇声地问道:“爸爸,你说的什么‘天蚕丝’啊?”

    吴耿忠慈祥的微笑一下,拍拍爱女的肩道:“此事说来话长……相传在回疆吐鲁番盆地境内,地势低洼,气候奇热,在盆地中心的格鲁莎附近,天气更较其他地方,热上十多倍,人只要走近格鲁莎,就抗不住烤人的奇热,倒毙在热砂之上,顷刻之后,焦枯而死,遗老相传,格鲁莎地底乃是地火窑穴,是以奇热远胜他处!”

    话刚说到这里,吴媚兰焦急地看了擂台上一眼,然后急急地说道:“爸爸快讲‘天蚕丝’嘛,不要阐扯些毫无关系的事!”

    吴耿忠哈哈一笑,目光扫向台上,只见段思凤果然仗着“天蚕丝宝衣”和“护身罡气”,把那奇劲密集的天心弩针,纷纷震落台上,他微微一颔首,面向着爱女笑道:“媚儿怎么还是这等小孩脾气,明年爸爸就要替你找个婆家,生儿育女……”

    话声刚说到这里,吴媚兰嘤咛一声,羞得脸红至耳,疾忙双手把耳朵掩住,赖在乃父身上,不依地道:“爸爸再要这样取笑,我不来了……”

    吴耿忠又是哈哈一笑道:“好好好,爸爸不说就是,现在就再说‘天蚕丝’的来历给你听。”

    语声略顿,又笑着说道:“……那‘格鲁莎’地方寸草不生,生物绝迹,但在‘格鲁落’中心的一个小小石井之中,却有着二种生物,一种乃是叶歧三出,高约五六寸,色如火齐的奇草,道家称之为‘火芝’,此物禀天地间热毒之气所生,人物误服,立刻发狂而死……另一种生物,乃是长达四寸,混身蓝色的蚕形奇虫,此物不畏烈火,不畏洪水,普通兵刃也伤不了它,也是禀纯阳之质而生,也只有在‘格鲁莎’这种奇热的地方,才能生存,因其外形似蚕,我们就称之为‘天蚕’。”

    吴媚兰听得入神,此时不由自主的问道:“那天蚕丝定是这天蚕所吐之丝了?”

    吴耿忠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天蚕丝也是不畏水火兵刀的奇物,三十年前,有一位武林前辈,仗着一粒‘痴蓝宝珠’之力,深入格鲁莎,采得三十六枚‘天蚕兰’,织成了一件宝衣,称为‘天孙锦’。那天蚕原是蓝色,但若在日光照耀之下,就变成七彩华色,是以为父能看出,这段恩凤身上所穿,乃是一件天蚕丝所织宝衣,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件‘天孙锦‘!”

    话声至此,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听得出神的爱女,然后继续说下去道:“武林七宝之中的第五件宝物,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痴蓝宝珠’,此物数十年来,均在东极五奇中烈火神君之手,是以深入格鲁莎,采得天蚕丝的前辈人,自然是烈火神君无疑了,这‘天孙锦’一定是烈火神君赐给她的!”

    话声至此,吴媚兰顿时恍然大悟,“嗯”了一声,目光扫向台上,忽然吃惊地叫道:“爸爸快看!”

    只见擂台之上,段思凤俏然卓立,面对着业已施展轻功,逃出约有数十丈的绝门钩范灵冷冷说道:“待你逃出百丈之后,看我在一举手间,取你狗命!”

    说话时声音不大,但清朗回劲,远近皆闻,在场群雄不由都奇怪诧异起来,即使你武功再高,但范灵也是成名的好汉,要说在百丈之外,一举手间,取他性命,谈何容易。

    段思凤粉面凝霜,凤目含威,手里轻轻弄着那柄银笛,目光却凝注在如飞向前逃走的绝门钩范灵身上。

    全场数千豪雄,这时连一星唾咳之声都没有,显得气氛更是严肃紧张,吴媚兰觉得有点气喘,回头低声问乃父道:“爸爸,你说她将用什么武功,制服范灵……”

    吴耿忠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瞬眼间,范灵已逃出百丈之外,只听得段思凤冷笑一声,迅快的扶笛就唇,刹那间,一声尖锐嘹亮的笛声扬起,锋锐利耳,直有穿云裂石之势,吴耿忠听得心头一震,真气微微波荡,不由大吃一惊。

    耳听得笛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更为高亢,吹到后来,笛声中杀伐之声愈来愈重,直是金戈震地,杀声盈野,回看逃出百丈之外的绝门钩范灵,开始时还能继续挣扎,逐渐地双目呆滞,口角溢血,最后怪叫一声,扑地而倒,丝毫不再动弹。

    群雄面色大变,不少人都已听出,段思凤刚才所吹奏的,正是名噪江湖的青帝之子陆云翔的紫龙笛音,这紫龙笛音有崩山裂地的威势,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段思风这时又回复了一脸娇笑之容,巧笑倩兮地向台下群雄说道:“非是姑娘心狠手辣,但像绝门钩范灵那样,不顾江湖规矩,对人妄施暗算,换了另一个人,岂非着了他的道儿,姑娘此举,只是替武林除害罢了。”

    语声至此,微微一顿,然后又微笑道:“不知还有那路英雄,愿意赐教……”

    连说了三遍,全场无一应声,老实说,谁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敢冒冒失的上台自取其辱啊!

    南七省绿林道副意瓢把子阴阳戟杜一瓢心底里长叹一声,在这一刹那间,他意欲继长南七省绿林总瓢子的美梦彻底破灭,念头微转,霍地站起身来,先身段思凤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面对群豪,朗声说道:“江南绿林道自从陆总瓢把子过世以来,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本人有鉴及此,是以柬邀各位,来此共商大计,并推举出一位智勇双全,武艺压众,众望所归的人物,继续领导南方黑道……但这人选一事,关系非小,不但要技能出众,德能服人,有勇有谋,而且还需要具备许多客观的条件。刚才段思凤姑娘的武艺,各位均已亲眼目睹,而且又和东极五奇和黄袍翁老前辈,深有渊源,我认为总瓢把子的继任人选,除了段恩凤姑娘外,更无再合适的人选。”

    语声至此略顿,他振吭高呼道:“我竭诚拥戴段姑娘继位……”

    语声甫落,欢声雷动,但对面棚中霍地站起一人,众人睁目视之,乃是洞庭四十八寨之主吴耿忠,只听他声如洪钟地说道:“段姑娘天生奇才,敝座率洞庭四十八寨之众,愿受节制。”

    一言甫毕,又响起一阵彩声,彩声中,西棚中也站起一人,乃是蝴蝶剪欧阳叔英,他双目电扫全场一周,然后宏声道:“赣湘两省的弟兄们,也竭诚拥护新总瓢把子。”

    刹那间,全场又爆发出一阵如雷彩声,段思凤目射奇光,向场中群豪回环行了一礼,虽然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内心也禁不住激动万分。

    掌声稍定,段思凤探手入怀,霍的抽出一面三角小旗,迎风展开,群雄连忙凝眸看去,只见旗乃新制,约有尺许大小,通体蓝色,旗中心绣着一只振翼翱翔的七彩飞凤,彩凤之旁乡着四个径寸篆字——彩凤令旗。

    只见段思凤脸色一正,凤目凛凛含威,目光闪电似的扫过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静了下来。

    只见她神色庄重的宣布道:“今日承蒙各位拥戴,推举我为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但思凤自忖德薄能鲜,尤其年事幼稚,还须各位多多匡助……”

    语声至此略顿,又道:“本座就位之初,和各位约法三章,互相遵守,若有人故意违背,本座当派人制裁,决不宽贷。”

    群雄听到这里,不由一阵寒栗,面面相觑,对方虽只十二、三岁的幼女,但处事老练决心坚定,的确是天生奇才,不同凡响!

    段思凤扬一扬手中的彩凤令旗道:“第一件事情,这彩凤令旗所到之处,视同总瓢把子亲临,但有所命,必须竭力完成。不得有误……

    “第二件事情,历来黑道朋友做案,往往不择手段,烧杀掳劫,无所不为,神人共愤。为此我规定,不是大奸大恶,不准下手,即使下手,也不可轻易伤害无辜百姓生命。”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升起一阵“嗡嗡”语声,所有的群豪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议起来,一时场中显得很是混乱。

    要知道这些黑道之雄,性情跋扈嚣张,平时以杀人越货为职业,一向痛快惯了的,现在忽然加上许多限制,当然都是十二分的不满意。

    只见铁肝剑魔的大弟子柯施罗冷笑一声,霍地站起身来,面向着段思凤朗声说道:“总瓢把子慈悲德意,武林同钦,但倘若规定南七省绿林同道,非贪官污吏,奸商民刁,不准下手做案,试问南七省绿林数万同道,如何生活,莫非去吃那西北风不成……”

    段思凤闻言大怒,尚未说话,只听得好些群雄乱轰轰地道:“对对,天下那有这么多的土豪恶霸,贪官污吏,这一条规章,希望瓢把子能酌情修改。”

    群豪你一句我一句,都是赞成柯施罗意见的人,更有好些人,内心中不服段思凤,乘这机会在下面起哄。

    眼看情势越来越混乱,这时只要一个处理不善,很可能在一些凶恶巨盗带头率领之下,爆发一次大的暴乱,段思凤即使英勇无比,能够独力平乱,但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命……

    吴耿忠忧虑的望了台上的段思凤一眼,他对段思凤倒是真正的拥戴,见状暗自传下令去,凡是洞庭四十八寨部众,一律不准在内起哄。

    在南棚上的阴阳戟杜一瓢,一见情势如此,不由冷笑一声,暗自想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下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处理这种场面。”

    另一方面,蝴蝶剪欧阳叔英,也抱着隔岸看火的心理,冷眼看着这小丫头如何控制局面,到底有多少斤两,配不配担任南七

    这时,站在擂台上的蓝衣幼女段思凤,心里是紊乱焦急气愤痛恨,不打一处来,换了旁一个人,不是见到众怒难犯,自行屈服,收回成命,就是气愤之下出手惩罚扰乱之人。

    但段思风幼受乃师的熏陶,虽然年事幼稚。但胆识、魄力,却大异常人,只见她既不激动,也不畏缩,极其平静的冷笑一声,朗声喝道:“住口……”

    这一声清喝,清脆嘹亮,竟盖压住全场语声,那正在纷纷起哄的黑道豪雄,听到这一声清喝,不啻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精神一震,刹时间嘈声全止,一齐抬目向段思凤看去。

    只见那个身高不满三尺的垂髫蓝衣女孩,秀目中精光迸射,煞气外露,极其缓慢,而又凌厉地向全场缓缓扫射一周。

    目光到处,群雄只感到一阵震憾,竟为她的威势所慑,不知不觉的低下头去,噤若寒蝉。即使像柯施罗、蝴蝶剪欧阳叔英、阴阳戟杜一瓢之流的一等高手,也不知不觉的油生畏惧之感。

    空气沉寂得有如午夜荒山,一片死寂,寂静之中,又含带有肃杀和恐怖。

    群豪不自觉地感到心跳加速,头脑微胀,胸头略感窒闷……

    沉寂了片刻之后,段思凤方始冷笑一声,缓缓说:“武林之中,最讲究的就是长幼尊卑之分,我虽年龄未满十五,但既承各位推戴为南七省黑道盟主,就是各位的首领,今后各位说话,需要知道礼数,切忽随口讥评,目无尊长。”

    语声至此倏顿,只见她双目睁处,一片威光外露,厉声说道:“我既然负责领导各位,对于各位的生活出处,早有通盘的计划,也不可能让各位去喝西北风。”语声略顿,重又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细节方面,另行择日研究宣布。”

    说完之后,目光狠狠地射向铁肝剑魔首徒柯施罗的脸上。见他一脸怒容未释,但却又带了一些惊奇之容,原来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做事是如此老练,把几千个在江湖里打滚的黑道豪雄,给镇慑得服服贴贴。

    欧阳叔英和杜一瓢这时不由他们不心服,至于洞庭四十八寨总寨主吴耿忠,更是打从心眼里佩服,这种镇定果断和决心,并不是光凭聪明才智所能养成的。

    另外,在场的还有武当、峨嵋、华山、崆峒、少林、青城、黄山、九华等各派高手,这时对蓝衣幼女段恩凤,也另有了一番新的评价。

    段思凤美目中煞光渐渐收敛,然后缓缓地又道:“第三件事情,本人自封正号为‘彩凤令主!’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九字,名称十分不雅,不再使用。”

    语声至此,她微微笑了一笑,笑容初绽时,群雄看得齐齐一呆,只觉得那笑容之美,就好像百花齐放,姣艳夺目。

    一呆之后,却又听得段思凤缓缓说道:“各位倘若认为我的规定太苛,可以自行离去,我并不勉强你们,但必需记住一点,你们离此之后,倘若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论千里万里,我定当以手中银笛,为民除害!”

    全场鸦雀无声,也无一人离去,待了一会,段思凤微笑道:“既然各位都愿加盟,明天辰时,就请杜副总瓢把子准备应用之物,按时举行加盟大典。”

    语声甫毕,她怡然飘下擂台,群雄钦眉低首,让开一条通路,自有十多个地位较高的绿林豪雄,伴着她迳自离去……

    却说五行神龙乔海雨带了银猱琅琅离开了陆庄。这时他内心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思潮起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师父交待他的三件任务。

    记得离岛那一天,他走进五位姑姑所住的竹楼之中,那是一个异常宽敞凉爽的竹楼,倚山而筑,轩窗四启,举目就可看见一望无际的碧海和蔚蓝的天空。

    天一神婆黑姥姥伸手摘下海儿颈上的“九麟佩”,轻轻摩挲,然后低叹一声道:“海儿,这块九麟佩关系着武林一宗失传千古的秘密,谁能获得这个秘密,就能勘透天人之境,达到武学上至高至上的境界,听说这项秘密,就在这雕刻精致的九头麒麟之上……”

    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向其他四姥看了一眼,然后又说下去道:“但是我们化了十年心血,穷研苦究,虽然发现其中大有蹊跷,但以此佩年代久远,竟然难测高深……”

    这时,竹楼上突然静寂了下来,原来天一神婆黑姥姥好像想起了一件心事,微微沉吟。

    隔不一会儿,她重又抬起头来说道:“这玉佩之秘,到目前几已无人能知,但宇内却有一个奇人,在五十年前得到了一本宋人的手抄本,发现了九麟佩的秘密。可惜此人生性怪僻,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不易打寻,而且即使找到了之后,不遇到他喜欢的人,即使是举手之劳,也休想得到他的帮助……”

    这一席话,顿时提起了海儿的兴趣,聚精会神的继续听下去。

    “这位奇人,长相奇特,修眉垂颊,状貌奇古,有如苍松劲柏,指甲长达数尺,却卷曲在指尖之上,躯干劲直清瘦,长年一领布衣,极易辩认,计算他的年龄,当在百龄以上,因他貌若松柏,故称之为‘松柏老人’!

    “……你离岛之后,第一件事情,乃是探究九麟佩的秘密,令前贤流传下来的宝物,内中必有深意,务当穷究探明为妥。”

    天一神婆语声倏顿,停了片刻,重又缓缓说道:“你目前的武功,已综合了我等五人之长,功力招式,深奥庞杂无比,江湖中号称高手之流,已不堪你一击,即使像当今正邪各派中的首脑巨擘,功力方面,或许较你略高,只是在攻防招式的奥妙诡谲方面,却比你相差远甚……昔年我们曾有一个宏愿,颇想另创一派,与少林寺及六大剑派分庭抗礼,逐鹿武林,解救民苏……目前这个愿望,正可借你之手,代为完成……”

    天一神婆说到这里,双目中神光暴射,一似蛰藏已久的雄心壮志,重因念及数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往事,而激荡奋扬,不能自己。

    往事一幕一幕地掠过海儿脑中,想起父母被人惨杀的一宗往事,不由一声悲啸。

    啸声甫落,猛听得“希聿聿”的数声马嘶,急忙抬头一看,乖乖,不得了……

    原来他这时已骑着马走到了大道之上,时当未申之交,途上车马正多,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啸,声音极大,把路上行人吓了大跳不算,刚好他身后匆匆驰来三人三骑,马儿被啸声所惊,人立而起,如非骑者都有一身功夫,非被掀下马来下可。

    海儿大感不好意思,刚要道歉。抬头一瞥,却发现马上骑者,乃是一女两男,眼神锐敏,容貌俊美,但却都穿着一袭红衣,腰系白色丝涤。

    他微微一呆,忖道:“他们的服装衣着,竟和姑姑们所说的上官师姐所创的雷音派相似,待我问他一问……”

    “刷刷”两声,两条鞭影如灵蛇飞舞,直击过来,鞭梢掠海儿跨下骏马眼角而过,只差分许便要击中,直惊得那匹坐骑,腾跃不已,海儿骤出不意,几乎被掀下马来。

    蹄声骤响,三骑已带起一串笑声,掠过海儿身侧,向前驰去,掀起一天灰土,扑得海儿满头满脸……

    海儿大怒,当下用力,倏然一夹马腹,“豁喇喇”的直追上去,他一身功力,腰腿臂坚强有力,这一催马疾驰,端的其速如飞,瞬眼之间,就已追上前面三骑。

    “站住!”海儿大声吆喝。

    前面三骑正是雷音派的第二代弟子,鼎鼎有名的“雷音三鹞”——霹雳鹞姜明、雷泽鹞杜贯、云中鹞冯丽莎,乃是雷音派掌门上官馨开山门大弟子朱鸢梅明娘的爱徒。

    这三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海儿和那银猱琅琅,挺坐马背之上,在疾驰如飞之下,身形毫不摇晃,显见一身功力,颇不寻常。

    “日出一点红……”海儿朗声吟道。

    三人再度大吃一惊,霹雳鹞姜明连忙朗声吟道:“鸡鸣五更寒……”

    海儿伸手扑了扑身上灰尘,又道:“鸿雁横塞尽……”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微露疑容,齐声唱道:“轻骑渡漠原……”

    海儿想道:“他们果然是雷音派的。”原来刚才所说的四句似诗非诗的话,乃是雷音派的连络暗号,暗号一发,就可以知道对方是否本派中人。

    三鹞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伸出左手姆食两指,微向里弓,这就表示他们的身份,乃是雷音派中的第二代弟子,也就是当今掌门人的徒孙。

    却见对方那个小娃娃,伸出五个手指,向外一扬,又向里一收,这种动作表示和掌门人乃是同辈。直赫得雷音三鹞滚鞍下马,姜明、杜贯双膝一弯,扑地跪下。

    “且慢——”

    冯丽莎越众而前,冷笑一声道:“你是从那里得来这暗号的?快说。”

    姜明、杜贯如梦初醒,凭对方这点年纪,说什么也不可能和掌门师祖同辈,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倏然浮了上来,霹雳鹞姜明羞愤交集,大喝一声,捣出一拳。

    这一拳势道奇猛,劲风呼呼,海儿心中大怒,刚要出手,银猱琅琅业已挥臂一挡,震得霹雳鹞姜明连退二步,气血翻腾,不由俊脸失色。

    冯丽莎、杜贯也自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住,发现他只是气血稍受震动,并无大碍,方始放下心来。

    海儿冷笑道:“你们对本门长辈,就是这般无礼吗?”

    三鹞脑子里转了又转,实在想不起本门有这一号长辈,但对方既已如此说,却也不能过份无礼。

    三鹞面面相觑,冯丽莎念头一动,倏然想出一个计较,道:“既然自认本门长辈,自然识得本门招式来历了?”

    海儿点点头……

    冯丽莎又道:“我随便练几招,你若能看出招式名称,我们就相信你!”

    海儿也是小孩子脾气,一想这种方法倒也有趣,顺便可以看看五师姐调教出来的徒孙,功力深浅如何。

    觅了一处僻静所在,冯丽莎纵身入场,单掌高举,左手斜垂,立开门户,跟着双掌平伸,一挥一拍,身形斜斜窜出,就在窜出之时,极迅速的连发二招,姿态曼妙,动作俐落。

    姜明、杜贯大声鼓掌,赞不绝口,冯丽莎得意洋洋的走回来,在他们的心目中,海儿是个冒牌货,绝对看不出招式的名称来历。

    谁知海儿嘻嘻一笑,开口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

    “这是鸢鹞十三式的起首三式——寒塘鹤立、小鸥掠波和倒悬金铃……”

    他毫不犹疑的直说出来,直把雷音三鹞骇得面面相觑,师门心法,除本门中人外,外人是无法得知的。

    海儿继续道:“鸢鹞十三式神奥无比,但你刚才所练三招,却最多发挥出三成威力……”

    雷音三鹞大不服气,露出不信之容,说道:“那你一定精通的了,何不走上二招看看!”

    海儿微笑道:“好罢,不让你们心服口服,你们不会甘心的……”点点手,叫过云中鹞冯丽莎道:“你用鹞鸢十三式攻我,而我就用你刚才所用的三招,将你击败……”

    雷音三鹞将信将不信的,但态度上却和缓了不少,冯丽莎道:“我要动手了,你准备好。”

    二人相对站立,海儿悠闲的负手一站,动作潇洒自然。

    云中鹞冯丽莎心怀戒心,默默寻思,决定用鸢鹞十三式中的撤手绝学——翻扑三绝。因这三招乃是十三式中的精华,决非“寒塘鹤立”等起手三式能破。

    只见她清啸一声,身形凌空拔起,红袖朱袂,飘飘如仙,上升至二丈来高,倏然一翻一仰,挟着呼呼风声,电疾扑下,宛如一只极大的红色鹞子,盘空下击,使的乃是“雷翅沉沙”一招。

    海儿稳练沉着,不动如山,只把一双俊目,紧瞪着飞扑而下的红色人影,霹雳鹞姜明和雷泽鹞杜贯均都苦恋着这位师妹,这时见她身手如此矫健,不由忘形地叫起好来……

    说时迟,那时快,海儿双足微点,忽地凌空向冯丽莎迎去,身形接连二扭,双手一上一下,倏然中分,冯丽莎只觉眼前一花,封闭得万分谨严的门户,竟不知如何会被敌人攻进来的。而对方所使的,竟只是“寒塘鹤立”一招。

    她根本躲不开,只觉香肩之上,被敌人手指轻轻点中,身形直弹齐去,落在地上,半晌之后,兀自觉得对方运用这“寒塘鹤立”一招,确已到了神而化之的境地……

    姜明、杜贯方自裂开大嘴,替师妹打气叫好,这时被这突来的现象惊呆了,空自嘴张老大,却变成目瞪口呆,哑吧一个。

    原来他们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寒塘鹤立”这一招,还可以在半空中如此使用法。

    这下子,雷音三鹞心服口服了,前据后恭的向海儿行了一个礼,道:“……前……辈贵姓,和家师是什么称呼?”

    “我是你师祖的师弟,姓乔。”

    三鹞一愕之后,又是一惊,一惊之后,又是一愕……愕的是师祖何来如此年幼的师弟;惊的是对方一身武功,熟谙本门心法微妙,又不可能是冒牌的。

    其实他们甫自潼关南下,并不知道最近南方武林中发生的大事,若知道五行神龙乔海雨的威名,也就不会又愕又惊了。

    雷音三鹞拜倒在地,口称小师叔祖,乔海雨一个小孩,虽然聪明机敏,但像这种三个大人跪在面前的事情,倒是第一次遇到,不由手忙脚乱,连声叫道:“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双手不知不觉的运起功力,轻轻一拂,一股极大的潜力,直把雷音三鹞抬得离地有五尺来高。

    露这一手后,三鹞心服口服,这一份功力,比起他们的授业恩师朱鸢梅明娘,可还要高出多多。

    海儿问起三鹞何往?三鹞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雷音三鹞这次南下有件任务,在蚌埠城南有一个“月光庄”,庄主祥麟刀符朔,也是江湖人物,最近却因细故和蚌埠黑衣教分舵发生了争执,黑衣教势力奇大,祥麟刀符朔,自忖非敌,因他和雷音三鹞中的云中鹞冯丽莎有点渊源,就向之求援……

    海儿心中一动,问道:“黑衣教总坛是不是疫在桐柏山,教主名叫莫雅仪是吗?”

    三鹞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黑衣教主姓莫,人均称之为冷面仙子,但就不知道是否叫莫雅仪了。”

    海儿从他们的口气之中,看出他们似乎并不知黑衣教和雷音派之间的渊源,不由摇摇头,暗叹道:“这也怪不得他们,谅他们如何会知道五位姑姑的往事呢!”

    雷音三鹞邀请“小师叔祖”同去月光庄,海儿正有此意,便答允了,但告诫三人,绝不能泄露出他的身份。

    三人大喜,一齐上马,向月光庄驰去。

    日落时分。到了月光庄,庄主祥麟刀符朔一闻三鹞驾临,心中大喜,连忙倒屣出迎,礼节极是周到。

    要知道雷音三鹞在海儿之前,虽是不堪一击,但在江湖之中,却也是有头有脸的英雄好汉,尤其是雷音派的声威,在中原一带非常响亮,等闲谁敢轻惹。

    祥麟刀符朔肃客入内,却见大名鼎鼎的雷音三鹞,对同来的三尺幼童乔海雨,十分恭敬,不由又惊又奇,却因心中重重,并没有多加注意。

    雷音三鹞受过“小师叔祖”告诫,自也不敢泄露他的身份,见主人粗心未问,也就含混过去。

    来到客厅,却见客厅之上,业已坐满了几十个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分宾主坐下之后,由主人祥麟刀符朔,逐次—一介绍。

    数十个好汉之中,海儿只注意一人,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的冷艳美女,眼神锐敏,微露煞气,一身雪也似白的装束,一尘不染,鼻如琼瑶,口如樱桃,美丽尽管是到了极处、脸上却不带丝毫笑容,甚至有人与她说话时,竟连眼角也不瞟一下,傲骨傲气,流露无遗,她的身后,跟着三、四个英俊少年,从眼神和动作看来,也均有相当功力,但对那冷艳美女,却是低声下气,卑躬屈节……但他们在相互之间,眼神偶然相对时,敌意却不时流露。

    这倒并不奇怪,但当海儿一眼看到冷艳美女背后所挂的一柄红玉琵琶之时,不由突吃一惊。

    原来那柄琵琶的式样,竟和三姑姑玉琶飞声姜芳蘅的那柄,形式大同小异……

    这女人是何来历?海儿默默寻思。

    不久,祥麟刀符朔介绍到那美女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说道:“这位姑娘,乃是四川岷江伏魔观玉清教主的爱女,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玉罗刹冰香玉女冷无双……”

    冷无双人如其名,闻言起立,冷电似的目光,徐徐扫掠一周,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的确不愧冰香玉女冷无双之名。

    当她目光扫过时,厅中群豪都感到一阵震栗,一方面为她奇艳的姿色所吸引,另方面,却又为她那种冷而无情的表情,震得心神凛凛生寒。

    敢情玉罗刹冰香玉女冷无双之名,近三年来在江湖上不径而走,当她初出道时,武林中人惊其绝色,颇有不少年青俊士,向之追求,但她却眼高于顶,守身如玉,不论对方的人品武功是如何的好,一律看不上眼,甚且有些追求得过份积极的人,在惹恼了姑娘之后,立施惩戒,不是切掉二个指头,便是割耳朵,再严重一点,甚至有断臂折腿,变成终身残废的。

    遇到有些少年,武功在冷无双之上的,冷无双力战不胜,立即回家哭诉,其母玉清教主玉清子,原是中年出家,少女时期曾在情场失意,因此认定世间男子,大多薄幸,再加爱女貌美,一定是对方见色起意,心存歹念,于是在爱女的哭诉之下,或则派遣门下高手,寻低报复,甚至亲自出马,立下毒手,为此而死的江湖少年,却也不在少数,自此冷无双出道虽晚,名气却大。

    何况玉清教的势力力在云贵州湘,南北各省,教主爱女驾到,那还了得,因此养成她的任性和傲气。

    所幸她本性正直,很少仗势欺人,因此只要知道她的脾气和个性,不去惹她冒火倒也无事。

    那坐在她身后的四个英俊少年,第一个乃是峨嵋派的后起高手,姓石名磊,江湖人称喜陵剑客,一口长剑,已得峨嵋不传之秘,威名甚盛。

    第二个乃是青城三子中灵飞子的嫡传爱徒,姓叶名天进,外号阴阳剑,也是新崛起的好手。

    第三个姓魏名既妄,来头更大,乃是天外三魔之中,大雪山冷香峪毒心老魔的孽徒,外号“无情剑客”,此次他奉师命东来,参加金陵陆庄的江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推举大会,在路上无端端的遇上了玉罗刹冰香玉女冷无双,一见之下,就为她的奇艳绝色所迷不能自拔,因此跟定了冷无双,连陆庄也不去了。

    第四个姓秦名思禹,乃是南昌藏龙堡老龙神卢烈钧的爱甥,也是在无意中邂逅冷无双,惊为天人,不由起了好求之念,跟随东下。

    这四个人,互相敌视,视为情敌,恨不得大打一场,拔去眼中之钉。

    魏既妄十分狂傲,自以为师门所学,冠绝天下,其余三人不堪一击,因此经常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嘉陵创客石磊和阴阳剑叶天进原本相识,又都深知毒心老魔所传奇功的厉害,因此互有默契,团结御侮,对抗魏既妄。在对头打倒了之后,不妨各凭本事,和女方的喜爱、决定去留……

    而那秦思禹外号智多星,最是灵巧,看出这两方,没有一方是好惹的,因此好整以暇,袖手一旁,坐观鹬蚌之势,以收渔利,果然这样一来,魏既妄与石叶二人的对立之势,更为明显,边大厅中的人,都可以看出火药味极是浓厚。

    但那冰香玉女冷无双,坐视这些情势的发展,粉脸上仍是一片淡漠,冷冰冰的毫不动容……。

    海儿既已知道了冷无双的来历,反倒不再奇怪,暗忖道:“原来她是玉清师姐的女儿,怪不得所用琵琶的形式,和三姑姑的大同小异,(玉清子为玉琶飞声姜芳蘅之徒。)但奇怪的是,玉清师姐年逾古稀,却那来如此年轻的女儿?”

    其实他那里知道,冷无双乃是人间弃婴,玉清子抱回后,爱她长得清秀,故此认为义女,并非亲生。

    闲话少说,且说祥麟刀符朔,把在座群雄—一介绍完毕之后,分宾主坐下,早有庄客摆上酒席,水陆杂陈,极其丰盛。

    雷音三鹞、冰香玉女冷无双及石磊、魏既妄等四人,均被排在首席,海儿年幼,符朔并不重视,因此把他排放末座相陪,雷音三鹞方要出声,海儿暗自传声制止,这种千里传声功夫,三鹞只见过上官师祖施展一次,此时聆得海儿竟擅传声之术,不由大为吃惊。

    桄筹交错,酒过三巡,正在谈笑风生之际,忽然庄外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众人停箸谛听,嘈杂声竟向庄内移动,还杂有打骂过手的声音。

    祥麟刀符朔浓眉一皱,站将起来,脸上泛起隐隐怒容,刚移动了二步,猛听得厅门一声大响,竟直倒了下来。一个身穿黑白丝质长衫的中年汉子,随着倒下的厅门,跃入大厅,口里还“嘿嘿”地冷笑了二声。

    海儿的目光,何等厉害,就在这一瞥之间,已经看清来人身材瘦长,脸容冷峻,双目精光外射,显示功力甚深,所穿服装,又是一袭黑色丝质长衫,分明是黑衣教下的分舵舵主一流人物。

    他的来势突兀无比,在座的那个不是响当当的武林英豪,对黑衣人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傲举动,如何看得下眼,第一个坐在首席的玉罗刹冰香玉女冷无双首先按捺不住,秀眉双挑,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比纶音玉旨还要有效,坐在她身旁的四个年轻俊彦,一齐怒容满脸,阴阳剑叶天进反应最快,献媚似的看了冷无双一眼,然后回头怒声喝道:“狗贼,你敢撒野、看少侠来收拾你!”

    他霍地站起,尚未飞跃而前,猛觉疾风飒然,无情剑客魏既妄已抢先一步,当先跃出,身在空中,犹自叫道:“冷姑娘请稍抒芳怀,看我收拾他为你出气!”

    那边嘉陵剑客石磊和智多星秦思禹,差不多也在同时飞起。

    那黑衣人亦非无名之辈,乃是黑衣教皖省总巡察铜仙掌曹敏,一身武功曾受教主莫雅仪首徒孔丽华亲炙,颇为不俗,这次虽然直闯大厅,但却估料不到,对方不让他说完话就一连扑出好几个高手,不按江湖规矩,猛然进扑。

    说时迟,那时快,无情剑客魏既妄的身形,有如一朵飞云,迎头扑下,一出手立即掌指并用,连攻五招。

    这五招都是毒心老魔秘授不传之学,威力奇大,魏既妄立意在玉人面前逞能,并向三个情敌示威,是以招式一发,有如惊电奔雷,威势无俦。

    铜仙掌曹敏双掌齐飞,肩肘并用,使出混身解数,度过危机,猛听得厉声长笑,嘉陵剑客石磊剑飞青芒,洒出满天寒星,疾跃而至,口中哈哈笑道:“无情兄,且退一旁,看石磊来收拾他……”

    只见他剑发如风,辛厉狠辣得有如毒蛇出洞,那峨嵋剑术,原以稳厚著称于世,但此时石磊求胜心切,一反常态,毒招尽出,凶猛不可一世。

    铜仙掌曹敏见势不佳,猛然亮出随身兵器仙人掌,咬牙切齿的二招狠对,一连串大响过后,人影乍分,跃开一旁。

    他刚想说出此来用意,那旁的阴阳剑叶天进早就跃跃欲试,又见无情剑客魏既妄和嘉陵剑客石磊,均在心上人的面前,大显身手,妒念啮心,那里顾得江湖礼节,师门戒条,口里大喊一声道:“阴阳剑叶天进来也,看招!”

    只见他掣出双剑,闪电似的力攻三剑……

    铜仙掌曹敏额头汗珠未干,又遇劲敌,气恼交集的猛挡三记,自觉气力消耗过半……

    刚躲过阴阳剑叶天进的一轮猛攻,立足未停,智多星秦思禹岂甘后人,大声喝道:“还有我智多星秦思禹在此,吃我一刀……”

    只见他身形如轻云乍堕,倏忽而出,手中宝刀划出一道寒光,飚飞轮转的怒卷而上,使的乃是藏龙堡独门刀法。

    “当当当”接连三响,铜仙掌曹敏气力不继,连退四、五步,气喘汗流……

    一旁的无情剑客魏既妄乘虚突进,口中大喝道:“你们三个歇歇,看本少爷收拾他!”

    喝声中,接连捣出二拳,拳风劲烈无比……嘉陵剑客石磊厉声道:“让本少爷上,你让开!”身形猛扑出去。

    那阴阳剑叶天进和智多星秦思禹谁甘心落后,口里大呼小嚷,分头抢上,企图在美人面前争功邀宠。

    最着急的莫过是祥麟刀符朔了,他身为地主,又是当事人,决无放任众人把对方打死之理,急得大声喝停,但无情剑客魏既妄等杀得兴起,谁也不愿意停手,弄得符朔束手无策。

    海儿和黑衣教深有渊源,又见铜仙掌曹敏,在危急之中,往往使出天一神婆黑姥姥“天一掌法”中的绝学,度过险境,分明是师姐冷面仙子莫雅仪的传授,因此念头一转信手拈起几根鱼刺,意图解围。

    却见冰香玉女冷无双,霍的站了起来,秀目合威的扫了一眼,娇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娇软清脆,悦耳无比,语声出口,只见那争先恐后,各以绝招猛攻的四人,如闪电般的退出圈外,各据一方,将铜仙掌曹敏团团围住。

    海儿轻轻吁了口气,把手中鱼刺,放回桌上。

    那铜仙掌曹敏,当真猛傲已极,甫脱险境,连气都还未缓过来,就自哈哈仰天狂笑道:“好一个大名鼎鼎的月光庄,却尽多倚众凌寡之辈……”

    魏既妄等闻言大怒,均想再上,但一看到冰香玉女冷无双凛然的脸容时,一个个那敢上前,致遭玉人厌恶。

    铜仙掌曹敏狂笑未毕,忽然浓眉紧皱,笑声突停,胸前一阵喘急起伏,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异常。

    海儿暗叫一声“不好”,他已得四姑姑女华陀回春手上官玉姬医术心法,是以看见铜仙掌曹敏,在过招之时被无情剑客魏既妄,暗以阴柔掌力震伤,负伤很重,此时已发作出来。

    只见曹敏身形摇摇欲倒,鲜血连口喷出,祥麟刀符朔一见不妙,连忙疾奔上前,伸手便扶,口中说道:“曹巡察,你已负伤,等我来替你诊治。”

    俗言道:“二国相争,不斩来使。”符朔和黑衣教虽成仇敌,但仍不愿对头无缘无故在此伤亡,故此出手相救。

    却见铜仙掌曹敏双臂一挣,左手仙人掌劈头猛砸出去,强奋余力地喝道:“去你妈的,老子要你医治!”

    “喀嗤”一声,祥麟刀符朔躲避不及,右臂立折,鲜血迸流,惨叫一声,连退数步,摇摇欲倒。

    那方面,铜仙掌曹敏用尽最后的力量,眼前一黑。

    铜仙掌曹敏原是下战书而来,此时来意尚未说出,就已重伤晕绝。

    众人都是一呆,连忙离席围上去,海儿身法灵快,直飘至二人之前,伸手取出怀藏玉瓶,倒出二粒灵丹,一粒令符朔服下,另一粒却喂给铜仙掌曹敏眼下,跟着又替曹敏推拿了一阵。

    无情剑客魏既妄暗自冷笑,心里想道:“我师父所传的‘寒魄掌力’,何等威力,人畜中上之后,口吐鲜血,骨髓逐渐冻凝,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得,除非是世上的几种纯阳奇功,尚可将深入体内的寒毒,排挤出外。”

    却见铜仙掌曹敏身形忽然动了一动,他不由大吃一惊,微微失色。待不片刻,曹敏竟自呻吟出声,回醒过来。

    魏既妄惊诧交加,慢慢走过去,他细打量了海儿两眼,只见他目无精光外露,太阳穴也不鼓出,年龄又小,说什么也不可能具有高深武功,但为什么竟能治愈师门的独门掌伤呢?

    要知道挫罗浮双怪宇文兄弟及白发仙翁翟大浩于陆庄群英会上,与会群雄谁不知道五行神龙乔海雨的大名。而无情剑客魏既妄,远自大雪山来此,当然不知道海儿的来历。不但是魏既妄,就是在场的数十豪雄,因未参加陆庄之会,亦对海儿毫无了解。

    铜仙掌曹敏伤势已愈大半,霍的坐将起来,伸手一推海儿,怒声叫道:“我不要你们治伤!”

    这样一来,海儿推拿疗伤,就发生了困难,只见他修眉一皱,正容喝道:“河心两船竞渡。”

    厅中众人均都大吃一惊,他们都知道,这是黑衣教人的切口暗语,只有黑衣教人才能使用。

    铜仙掌曹敏脸容一整,停了挣扎,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瞪着海儿,口里也应声道:“急流双舵并驶……”

    海儿微笑一下又道:“留待落日夜苍茫……”

    曹敏此时肃然起敬,正容吟道:“大地遍蒙黑衣。”

    吟声甫毕,海儿微笑道:“你好生躺着,让我为你疗伤。”

    铜仙掌曹敏此时十分听话,满脸桀傲愤容,消失得无形无踪,果然不再挣扎,静坐待治。

    雷音三鹞心中又惊又奇又是不解,为什么“小师叔祖”,竟和黑衣教人打上了交道。

    猛听得一声暴吼响起,无情剑客魏既妄厉声喝道:“原来这小狗乃是黑衣教卧底的奸细,大家可别放过他呀!”

    吼声中,运起阴毒无俦的“寒魄掌力’,劈空一掌,遥击过来。

    一言提醒了众人,只见厅堂中数十群雄,纷纷亮出兵刃。呐喊的冲杀上来。

    海儿做梦也想不到,几句暗话,引出这样大的麻烦,要解释也无从解释起,所幸雷音三鹞,对於“小师叔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见状各亮兵刃挡住,口里大喝道:“且慢,有话好说!”

    混乱中,海儿看到冰香玉女冷无双业已取下背上琵琶,心中一动,突然大声吟道:“红豆青玉生南国……”

    雷音三鹞中云中鹞冯丽莎叫苦连天,暗自忖道:“就是吟诗吟出毛病来,现在还要吟,唉!”

    众人听到他高声朗吟,又听不出是什么名堂,不由都是一怔,莫名其妙。只有冰香玉女冷无双蓦吃一惊,那张冷艳无俦的粉庞之上,竟也笼上几丝诧容。

    要知道刚才吟的一句,正是玉清教中的连络暗语呢!

    冰香玉女轻启樱口,露出两排碎玉,曼声应道:“紫荆玉琶上城郭……”

    众人一听,均都傻了眼,乖乖,不得了,连玉清教的教中隐语,他都知道,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历?

    这样一来,群雄都是瞪大了眼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疑不置,却听得海儿又大声吟道:“欲求天地神仙侣……”

    冷无双道:“请向玉清教中求。”

    吟声至此,冷无双秀目一眨,曼声问道:“请问来者是何称呼?贵姓上名?”

    海儿微微一笑,双目圆睁,目中神光宛如闪电迸射出来,在场群雄看得惊心动魄,方知真人不露相,这十几岁的男童,竟然是个功力绝顶的高手!

    海儿猛然露了一手,引得群雄刮目相看,魂魄俱惊。然后缓缓敛却目中神光,脸露笑容地叫了一声贤侄女!

    群雄又是一惊,什么话?冰香玉女冷无双竟是他的侄女辈,难道这三尺顽童,竟与玉清教主辈份相等。

    要知道玉清教主年逾古稀,在武林中声望赫赫,门人晚辈,遍及天下,而海儿名不见经传,竟是教主同辈,难怪众人不信。

    冰香玉女冷无双露出犹疑之容,尚未开口,海儿极迅速的探怀取出一物道:“这东西,你总该认识罢!”

    冰香玉女冷无双定睛一看,不由叫声“哎呀”,双膝一屈,纳头便拜,口中称道:“师叔在上,侄女冷无双叩见……”

    在场群雄惊得一楞一楞的,还未体会过来,想不到奇峰又起,只见原先站在海儿身后的雷音三鹞,这时一眼看到海儿手中所持之物,也自扑地拜倒,“咚咚咚”连砸几个响头,齐声道:“姜明、杜贯、冯丽莎叩见师祖,祝师叔祖万安……”

    在场群雄更是莫名其妙了,这雷音三鹞怎么也叩起头来呢?而且还大叫“师叔祖”!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不到一波未平,奇峰又起,原先静坐闭目的铜仙掌曹敏——黑衣教的皖省总巡察,耳中听到“咚咚咚”嗑头的声音,不觉好奇的睁开眼,不睁眼犹可,一旦睁眼,看到海儿手中所持的东西时,连伤也不疗了,身形一动,易坐为跪,“咚咚咚”也是连磕了七、八个响头,口里说道:“师叔祖慈悲,黑衣教皖省总巡察弟子曹敏,叩见师叔祖!”“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

    在海儿身旁,一连跪下了五个人,这五个人,有雷音派的,有玉清教的,有黑衣教的,天南地北,各据一方,不相隶属,但却都叩头如捣蒜,一递一声的大叫“师叔祖”或者“师叔”。真弄不清海儿乃是什么来头?

    一眼看去,海儿手中所持之物——能令三派高手敬服下跪的——乃是一块白色玉佩,上面塑雕了九头麒麟。

    无情剑客魏既妄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这是九麟佩?”

    群雄一阵骚动,十余年前,为这块“九麟佩”,闹得江湖之中,鸡狗不宁,无数武林高手,各派名宿,纷纷南下,死伤多人,卷入争夺“九麟佩”的漩涡之中,最后在浙海一役,把玉佩主人乔谷、段碧双双杀死,但玉佩却已不知去向,多经苦寻,始终未得。

    十余年来,此事已渐为人淡忘,估不到这武林奇宝“九麟佩”,竟在此地此时出现,怎不令群雄大大骚动不已。

    无情剑客魏既妄贪念骤起,想起江湖之上,所传的“九麟佩”的种种妙用,说之难尽,现在玉佩就在眼前,探手可及,何不抢了之后,立刻逃走,找一处荒山一隐,拼着二十年光阴,说什么也能悟透秘奥,功力大进。

    贪念一炽,利令智昏,他偷偷移动身子,假装着好奇心切,缓缓向海儿身前靠来,另方面又把乃师的镇山之宝——心魔剑,准备妥当,只要对方一旦察觉,立刻猛下毒手,伤人夺宝。

    海儿被他们的突然下跪,弄得又惊又窘又喜,根本没有发觉有人心怀巨测,将不利于他。

    要知道他在下山之时,五位姑姑曾告诉他一件事情,便是遇到五位师姐的门下之时,倘若对方不信他的身份和言语,就可取出“九麟佩”,必然采信。想不到一旦取出,效力竟如此之大,实非始料所能及。

    原来南天五姥在收下海儿的第二年中,就将“九麟佩”遍传五个徒弟——也就是海儿的五位师姐,声明异日持此玉佩者,就是五姥合力传授的徒弟,也就是她们的师弟。

    莫雅仪等五人,为了郑重起见,各自集合门下三辈弟子,郑重宣布传观,是以冰香玉女冷无双、雷音三鹞及铜仙掌曹敏,一见之下,便自跪下叩见。这些往事,海儿和在场群雄,都不知道,难怪惊诧莫名了。

    海儿伸手扶起五人,猛觉一股寒飚,疾撞过来,掌中一动,九麟佩已被人劈手抢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幸亏他应变得快,心随念动,护身罡气猝然发动,只听得“蓬”的一声,奇寒彻骨,海儿只觉被股大力一撞,立足难稳,直弹出三、四步去。

    这倒并非海儿功力不济,而是罡气猝运,威力自然打了个好大折扣,挡不住对方的全力一击,海儿怒啸一声,啸声刚一出口,蓦觉胸头一阵窒闷,竟已略受内伤,当下无法立即追赶,连忙运气调息,片刻之后恢复了过来。

    但在这一刹那间,室中群雄纷纷拔刃拦击魏既妄,只见魏既妄大吼一声,一道紫色的光华猝然出现,电驰一周,只听得兵刃折断及惨吼怪叫之声,连续传来,拦击的人中,已倒了十来个。

    这还只靠着心魔剑的锋利本质,并非发挥毒气力量,否则厅中诸人,除了有限两个尚可活命外,其他的都是非死不可。

    无情剑客魏既妄飞身扑出厅门,雷音三鹞和嘉陵剑石磊、阴阳剑叶天进齐来阻挡,只见魏既妄大吼一声,神威突发,使出毒心老魔所传的绝毒五招,连发五招,有如长虹怒射,锋芒暴涨……

    心魔剑位居武林七宝之一,毒名久著,五人那敢轻攫其锋,齐齐向后一退。魏既妄得此空隙,岂敢恋战,狞啸一声,身形连晃二晃,突围而出,其疾如飞的向前驰去,瞬眼不见。

    众人自忖追不上,即使追上了,也讨不了好,又因海儿闭目调息,似乎受伤颇重,于是停步不追,只有那银猱琅琅,脚掌疾点,宛如弩箭脱弦般追将下去……

    待到海儿胸中窒闷消除,睁开双目时,只见大厅内外,尸骸纵横,鲜血遍阶,连无情剑客魏既妄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海儿心里大急,慌忙问了逃走的方向,又知银猱琅琅,已经追了下去,心神略定,猛一点脚,就要纵起,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叫道:“曹敏过来——”

    铜仙掌应声走过,恭身垂手肃立。

    海儿问道:“蚌埠城中,教中谁人负责主持?”

    曹敏答道:“是降龙堂堂主乾坤指解银铃主持……”

    海儿点点头道:“你回去告诉解堂主,本教与月光庄的过节,待我回来再行排解,现在先不得弄出事端!”

    语声甫毕,他倏然扫视众人一眼,朗声道:“我去去就来!”

    身形一溜烟的疾跃而出,落地处已在七、八丈开外,看得众人摇头乍舌,钦佩不已……

    冰香玉女冷无双和雷音三鹞、铜仙掌曹敏等互一商量,除曹敏回蚌埠分舵报信,并请降龙堂主派教下弟子搜索魏既妄踪影外,其他四人决意立即随后赶去,接应小师叔或小师叔祖。

    石磊、叶天进和秦思禹,誓死追随冷无双,引得冷无双好生厌恶,冷冰冰一言不发的向前驰走。

    三人迷恋已深,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雷音三鹞则领先前驰,暂且不提。

    却说海儿施展轻功,有如风驰电掣,一眨眼就已驰出十来里。

    附近都是荒郊原野,一望无际,那有银猱琅琅和无情剑客的踪影。

    海儿着急之下,嘴唇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长啸,那啸声初起之时,极为清远悠长,愈往后声音愈高,也愈尖锐,声波破空入云,海儿乃是以内家上乘气功发出,近处固是听得十分清楚,就是方圆十里之内,也极是清晰。

    啸声一落,海儿侧耳静听,半晌之后,竟无回音传来、不由秀眉一皱,暗自忖道:“难道就这一会功夫,银猱琅琅和无情剑客魏既妄,离开我已逾十里了吗?”

    心头失望涌起,刚想继续前驰搜索,猛听得左侧数里之处,隐约的传来一声猱啸………

    他喜出望外,身形一动,猛向左侧驰去,目光已向啸声处看去。

    那是一片绿树围绕的农庄,竹篱茅舍,甚有雅趣,茅舍之后,有着一片十亩芳塘,池鱼泼刺。

    海儿并未注意,但在疾驰至茅舍近处时不觉大吃一惊,敢情那竹篱茅舍,干净异常,根本不像普通农家模样。

    迎门处,一片水田,田里种着大片朱红色的奇草,叶出如剑,高约三尺,每棵奇草之上,却长着一棵黄豆大小的金色异果,奇香四溢。

    海儿突然一怔,他认出这奇草名叫“剑珠蕙”,毒性奇烈,只要将果中液质,在人畜身上涂上一点,立刻溃烂蔓延、毒发无救,昔年四姑姑女华陀回春手上官玉姬,曾淳谆告诫,见到此种毒物,务必毁去,免致遗毒人间。

    海儿此时倒不急于找银猱琅琅了,停足水田之前,思量如何方能一举尽毁毒草。

    “喔喔喔”一阵鸡啼传来,海儿抬头一看,又吃一惊,只见一支仙鹤般大的锦毛大公鸡,停在篱笆之上,朱冠金睛,顾盼生威,爪巨锋锐,羽毛丰满,端的神骏威猛已极。

    海儿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样大的公鸡,心里一阵骇然,却见茅舍之中,“飕”的一声,又窜出一条小驴般大的怪兽,狮首狼身,虎纹豹颈,一出门就大吼一声,声如虎啸,带有鼓音。

    这一来,海儿反倒不敢冒失,知道这茅舍之中一定隐居一个异人,银猱琅琅的啸声,由此发出,不知有无失陷於此。

    回头一打量自己立身之处,三、四棵大树挺生在前,恰好把身形隐住,端的是一个绝妙的隐身所在!

    心神一定,却发现围绕着竹篱茅舍水田鱼塘的数十棵林木,参差有序,行列分明,却分明是经过主人苦心布置的一个奇异阵势,中藏妙用。

    海儿懔惧暗生,他的大姑姑天一神婆黑姥姥,最擅五行八卦九宫四象之学,胸罗玄极,海儿以天纵之姿,尽得其传,是以一眼着出对方这个阵势,外表上虽是极为普通的“玄龟”阵式,但中藏“天旋”“地玑”的妙用,暗含五曜七星,联珠缠度的奇学,足证茅舍主人,学参造化,功凝天人,决非庸流!

    海儿虽然深谙七星联珠,星曜缠度之学,但敌势未见毕竟不敢轻举妄动,自蹈危机。

    待了片刻,茅舍中毫无动静,甚至连那一禽一兽,也已分别隐去,不知何往。夕阳反照,时已黄昏,海儿的内心中不由浮起一阵焦灼与不安。

    又待了片刻,落日斜晖,照耀得大地山河,一片血红,海儿渐渐按捺不住,决计冒险一探……

    身形刚轻悄悄的自树后闪出,走未二步,猛见茅舍中柴扉轻动,“呀”的一声,走出一个头梳双髻的绿袄男童。

    海儿睹状,疾忙重又缩回树后,却听得茅舍中有人“咦”了一声,略带诧异的高声说道:“何方住客来临,恕老夫练功未毕,未能出迎!”

    海儿暗自惊奇,自己的身法轻灵无比,对方却能在数十丈外,觉察有人,这种听觉实在骇人听闻。

    形迹既露,海儿双足轻点,倏然飘出,朗声答道:“乔海雨不速而至,打扰老前辈清修,乃是有一事请教……”

    绿袄男童瞪圆一双惊奇的俊目,目不转睛的望着海儿。通灵禽兽,闻声而至,虎视耽耽的盯定海儿。

    却听得一声猱啸,起自茅舍之后,那声音十分低沉柔弱,生似已经受了重伤似的。

    海儿闻声大怒,这啸声熟悉能详,正是爱猱琅琅,此时啸声低沉悲哀,定已遭了茅舍主人的毒手。

    只见他倏然前跃,有如弩箭脱弦般,直撞入林阵之中,绕树左右疾转,直向茅舍欺近。

    茅舍主人微微“噫”了一声,似欲有言,最后却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小辈别以为你学自天一老婆子的一点功学,就足以闯过我的诸天星缠大阵,老夫若令你从容通过,当重返珠穆朗玛峰绝顶,从此退出武林,不履中原。”

    那“珠穆朗玛峰”为藏边须弥山(喜马拉雅山)主峰,藏语即圣母之水之意,故又称之为圣母之水峰(即令额菲尔士峰)。

    峰高扬天,终年冰封雪飘,穷阴凝闭,相传峰顶之上,隐着一位异人,此人削冰为壁,筑冰而居,以三年光阴,率门下弟子十余人,筑成一座水晶宫阙,宫内布置,模仿神仙宫阙方式,布置得富丽堂皇,珠光宝气,摆设什物,均自中土运来,穷极华美,自题宫名曰“玄冰仙府”。

    那宫殿内外透明,冰壁毫无杂质,色泽有如整块的青色琉璃,其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长廊缦回,复道行空,宫中享受,更是穷奢极侈,应有尽有。

    但玄冰仙府主人意犹未足,重又在峰顶之上,开出一片宽广十余里的平场,在这平场之上,巧运匠心,布置丘壑,又导引山顶圣水,浚成一片不冻湖荡,复在那山水佳处或水榭,或浮屠,或亭台楼阁,或曲栏长桥,点缀得这一片荒凉凝闭之处,仙境不殊。

    名山仙境,岂可无奇花异葩点缀,为此玄冰仙府主人穷搜八荒奇寒之区,搜集了无数可在冰雪堆中生长的动物、植物,更使得这一片仙境,备增胜色。

    相传这“玄冰仙府主人”,道号“水晶子”,学究天人,功参造化,得道已二百余年,在他所居的玄冰仙府之外,就布置有五行迷踪,及诸天星缠大阵,刚才茅舍主人,自称来自“珠穆朗玛峰”,莫非是玄冰仙府一派。

    海儿想到这里,蓦吃一惊,朗声问道:“前辈来自藏边,请问与水晶子前辈是何称呼?”

    待了一会,茅舍主人方始答道:“你居然有点眼光,天一老婆子能有此传人,着实不坏,水晶子正是老夫的授业恩师……”

    话声至此,微微一顿,蓦地又厉声说道:“但你擅闯老夫所没阵法,触犯了老夫禁例,倘若无法破了本阵,就要在此替老夫为奴一年……在此时间不准外出一步!”

    海儿一听火就大了,冷笑一声,步下一紧,按照诸星缠度方位向前驰去。

    蓦地觉出不对,原来奔驰了半天,却又回到了原位,他细一注意,夜幕沉沉,天色仿佛黄了不少,目光所及只能看到附近七、八棵大树,甚至原先在眼前的竹篱茅舍,此时也均隐去不见。

    海儿心里一阵着急,暗计方位,此时当困在西方金宫,计算停当之后,重又按照缠度方位,向前驰奔。片刻之后,却又转回到原来出发之处,不由大惊失色,瞠目无语……

    待了片刻,到底不能死心,重又计算方位,觉得刚才所走的道路,绝无错误,但为什么却又转回了原位?

    苦思不解,无限着急,倘若真因被陷阵内,而要替对方为奴一年,不但耽误了复仇计划及师长的期望,也替师门招来了奇耻大辱。

    想了半天,蓦地闪过一丝灵光,当下大喜过望,想了一想,先不发动,却凝立当地朗声说道:“老前辈的诸天星缠大阵,委实妙用无方,晚辈思之再三,虽有出阵之方,却无把握,因此斗胆想请问前辈一件事!”

    茅舍主人微感诧异,沉吟片刻,道:“你说吧!”

    海儿道:“晚辈若不能出阵,就要替前辈为奴一年,若晚辈能侥幸出阵,那么前辈又将如何呢?”

    茅舍主人被他问得一呆,半响方自怒道:“老夫适才业已声明,阵法若困不住你,便当回珠穆朗玛峰,从此不履中原……”

    言语甫毕,海儿接口道:“前辈此言差矣!我出不了阵,却要为奴一年,出了阵前辈只须一走了之,这样晚辈岂非太吃亏了一点!”

    茅舍中人语塞,半晌方恨恨说道:“依你之见,应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