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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仙洞府

    第六章神仙洞府

    许飞扬从黑豹手中拿过火折,一晃即燃,他小心翼翼地点燃下面一层的枯枝,也和点燃火药一样小心谨慎,只是手却丝毫不抖。

    一阵噼啪声响,青烟腾起,枯枝燃着了,明亮的火苗跳跃着,也吞噬着周围未燃的枯枝。

    两人同时向四周环顾,没有任何反应,黑豹怯惧心尽释,开怀大笑道:看来这里的神仙并不见怪我们生火烤肉,我们烤熟的第一块肉就敬献给这里的神仙吧。

    许飞扬微感失望,他倒想这里能多有一些变化,自己或许能从中悟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黑豹果然先烤好一块上好的鹿肉,放在东面墙壁上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算是敬神供奉,之后又专心致志烤起鹿肉来。他打开包裹,取出里面一个调料包,里面有盐面和各种香料,也把这些调料撒在鹿肉上,翻转烤着,随着一阵咝咝的油脂响声,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大厅。

    好香啊。苗玉和沈丹馨绾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回来,闻到烤肉的香气大声赞道。

    你们倒会赶时候,刚刚烤好。黑豹把烤好的鹿肉放在石碗里。许飞扬三人便拿着穿肉的木签,大口吃了起来,果然是外焦里嫩,香得三人差点把舌头也吞进去。

    黑豹大哥,你这鹿肉烤得确是天下间美味,不过咱们在这神仙洞府中大动膻腥,是不是有点煞风景?沈丹馨连吃了两块鹿肉,才停下来,喘口气说道。

    没事,仙佛也要享受人间的香火,咱们吃肉和他们享受香火是一样的。苗玉用手背抹抹嘴上的油,大咧咧说道,又拿起一大块烤肉。

    许飞扬慢慢吃着,好等黑豹烤完一起喝酒,黑豹忙乎了好一阵,才把鹿肉烤完,沈丹馨吃了五块便停下手,苗玉却吃了八块,才心满意足地说:我们吃完了,你们两人慢慢喝酒吧。

    我们也够能吃的,黑豹大哥,你烤了有半头鹿吧?沈丹馨吃得过饱,感到头有些晕。

    差不多吧。黑豹先吃了一大口鹿肉,剩下的那些明天咱们煮着吃,虽比不上煮狍子肉,却也别有滋味。他举了举酒囊,示意向许飞扬敬酒,然后喝了一大口。

    沈丹馨两人似乎吃得累了,歇了好一会儿,才又去水池边洗手,回来后又在厨房生火烧水,用两个石碗沏好茶,坐在石桌旁慢慢喝着。

    许飞扬吃了六块烤鹿肉,喝了半皮囊的酒,便也吃不动了,余下的十几块拳头大的烤肉和两皮囊的酒,被黑豹一扫而空,仍意犹未尽。

    苗玉见两人吃喝完,便为两人端来两碗茶,解解肠胃油腻。

    四人喝着茶,闲话一阵,苗玉便困得两眼发痒,拉着沈丹馨回石室中睡觉去了,许飞扬让黑豹住在另一间石室中,自己则坚持要在大厅的石椅上打坐练功。

    黑豹请许飞扬回石室休息,自己要在厅里的石桌上睡,无奈许飞扬态度坚决,不容商议,只好把厅里收拾干净,也回石室睡觉去了。

    许飞扬见两间石室的门关上,便念动咒语,关闭洞门,恍惚间觉得这扇石门已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不管外面魔教中人怎样闹腾,自己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他在宽大得足以容下两个人的石椅上盘膝打坐,依然是从心法的第一层次练起,很快就练完第一层次的九级功夫,进入第二层次,腹中丹田内那颗紫金丹又放射光芒,一股热力瞬息间涌遍全身,直达指甲发梢。

    他把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然后进入定中,他把入定的时间定为两个时辰。只有在确信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时候,他才敢入定,因为一旦入定,不到时候自己无法醒过来,外人也无法唤醒,通常修炼者要入定时,身旁一定要有人护法,以防猝然降临的危险。

    入定虽有各种潜在的危险,但在定中练功不但事半功倍,进境神速,而且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许多种神功妙招都是修习者在长期入定中突然悟出的。

    在入定中,他只是忘却了身外的一切,却进入自己身体内的小天地,于练功时的种种境况愈加清晰,许多细微难辨之处也如一个个被灯光照亮的角落般显现出来,只不过此时他放弃了对自身的控制,一任内力在体内循经脉奔流,如同河流奔行在河道沟渠之中,而不加任何控制与干扰。

    内力在第二层次第一阶段的经脉中循行流转九遍,没有任何通关的征兆,便已自行进入第二阶段,若不是在定中,许飞扬一定会欣喜非常,他并不知道在为沈丹馨三人守夜时,已无意中打通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了,内力又循经脉通行三十六遍,他身子微微一震,内力自行闯关,已进入第三阶段。

    这一阶段正是剑仙门内功心法中人剑合一的基础,丹田内紫光炽盛,气雾缭绕,渐渐凝聚成剑形,这柄内力之剑慢慢变小,却似乎有了质地,在丹田内隐然泛着红光,如同在火炉中锻烧的长剑一般。

    许飞扬心头蓦然一震,体内练功内景瞬时消失,他睁开眼睛,知道出定的时候到了。

    他反思练功时内景的诸般情形,心头狂喜,又有些不敢置信,他起身下地,拔出印剑,凝聚心神,把内力运至剑身,蓦然间他感到印剑已有了生命,并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不再只是他手中的利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同手脚一样。

    他狂喜之下,不觉间口一张,一声长啸,手中印剑刺出。却不意剑上力道过大,身子被带了起来,飞行在空中。这正是剑仙门剑法中的人剑合一,其实也是剑仙门武功真正的开始,前面的一切几乎都只是打基础,他师父所说的持此可以君天下指的正是这一层武功。

    许飞扬在初遇幽灵王时,曾使出过人剑合一,他自己过后也不明其理,其实那次只是太阴神剑感应到幽灵王的强大魔力,自行反击,并非真正的人剑合一。此时他虽然也是被剑身带起,却是用自己的意念施出人剑合一,只是初次试练,不免有些毛手毛脚,招式已出,身法却未跟上,倒像是被一根线拽起来一样。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沈丹馨三人被他一声长啸惊醒,还以为闯进了敌人,都一跃而起,手提兵刃,出来察看究竟。

    许飞扬一时收剑不住,身子直冲洞顶,他急忙用手攀住一块突出的巨石,才停住身形,向下面笑道:没事,我在练功,没想到会吵醒你们。

    我的天呢,你这是在练轻功吗?怎么飞得那么高?苗玉仰望十丈高的巨石,诧异道。

    许飞扬没有回答,手一用力,人已跃上了巨石,这巨石宽大无比,俨然是一小块平地,足有平常人家的庭院大,而巨石突出岩壁的地方却有一道圆形的门户。

    怎么了?你在上面做什么?沈丹馨看不到许飞扬,着急地问道。

    这上面还有屋子不止一间。许飞扬一边答话,一边四处观望,却见每块突出的岩石处都有一扇圆形的门,共有十二处之多,只是岩石的高度参差不齐,大小更是悬殊不等,最小的仅容双足。

    发现什么了吗?苗玉大声问道。

    没有,这些门是被封印封住的。许飞扬上前推了推那扇门,才发现那扇门是铁铸的,他用力推上去,却纹丝不动,细看之下才发现,门上有一种很怪异的封印。他剑仙门中便有各种各样的符箓、密咒和封印,尤其封印一项更是独步中土,许正阳便是以太阳神剑加封印把魔尊禁制在地下达千年之久。可他却认不出这是什么封印。他在空中跳跃往来,片刻间已查看了所有的门户,莫不如是。

    沈丹馨三人好奇心起,睡意全消,分别跃上较低的岩石。

    这是什么门呢?奇形怪状的。苗玉说着,用手推了推门,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别碰封印!许飞扬飞身过来,急忙提醒道。

    苗玉又是一声哎哟,感到手好像触到了烧红的铁板上,痛得满头满脸的冷汗,俏丽的面庞也抽搐起来,受伤的左手不停地甩着。

    许飞扬到她身旁,拿住她手腕,却见手掌了无异状,情知是受了内伤。他提丹田一口气,吹在苗玉手掌上,苗玉顿感一阵清凉,炙痛感大为减轻。

    夫人,你没事吧?黑豹飞身过来,关心过切,险些掉了下去,用手勾住岩石,跃了上来,沈丹馨也飘身而至。

    没事了,没事了。虽还有些痛,苗玉已能挺得住,许门主,你这口仙气可比得上世上最好的烫伤药,我就不谢你了。

    当然不用谢。许飞扬倒是很喜欢苗玉这种爽利泼辣的性格。

    狗东西,敢伤我夫人!黑豹怒极,飞起一脚向门上封印踹去。

    不可。许飞扬惊叫失色,伸手欲拉已然不及。

    黑豹脚尚未踹到封印上,只觉一股大力涌起,如掷泥丸般把他抛了出去,直向对面的岩壁撞去。黑豹!苗玉大叫一声,手痛都忘了。她惊呼声中,许飞扬已如箭般射出,伸手抓住黑豹双足,奋力下坠,落到地面。他把黑豹抱在怀里,却见黑豹脸色并无异常,倒像昏睡过去一样。

    许门主,黑豹怎么样?苗玉、沈丹馨双双跃至许飞扬身旁,苗玉的声音都发颤了。

    没有性命危险,也没受任何伤,只是被封住了心志和魂魄。许飞扬查了黑豹的脉象,毫无异常,又细查他脏腑脉络,也没一处受伤。

    被封住心志和魂魄?那岂不是说他已经死了?苗玉嘶声哭道。

    不能这样说,许飞扬劝慰着,心头却也沉甸甸的,黑豹现在就像那扇门,是被封印封住了,只要打开那道封印,他就没事了。

    都怪我,不然他不会遭此祸殃。苗玉抱着黑豹的头,泪如雨下。

    咱们能打开那道封印吗?沈丹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心劝许飞扬不要冒险,但那样等于弃置黑豹不管,可万一许飞扬也像黑豹这样,那就根本不敢想象了。

    试试看吧。许飞扬把黑豹放下,站起身来。

    他跪在那道门前,朗声道:弟子许飞扬,当代剑仙门传人,因躲避魔教追杀,误入仙府,仰托庇佑,感激不尽,弟子同伴性情耿直,因心痛爱妻,一时失言,冒渎神灵,伏乞恕罪,饶过弟子同伴。说罢,诚心敬意,五体投地,叩下头去。

    他额头刚触地面,只听嗖的一声,门上的封印如水入地一般消失不见,圆圆的门不是打开,而是向上升了上去,现出一个圆形的洞穴。

    这位神灵倒是吃软不吃硬。刚跃上来的沈丹馨说,倒不意能如此容易。

    地上的黑豹倏然醒来,拍拍脑门:我怎么睡着了?

    你还睡着了?你差点睡死过去。苗玉惊喜交加。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容易就打开了?沈丹馨望着幽深的洞穴,又是惊喜又有些害怕,唯恐里面有邪神恶鬼的魂灵冲出来。

    这里可能真的有神灵镇守。许飞扬说,一定是神灵听到了我的祈祷,曲赐宽容。他凝运功力向洞穴里望去,见里面只是圆形的洞穴,看不到尽头,倒像一口横躺着的深井。

    那我们还是走吧,别再惹出别的事端。沈丹馨拉着许飞扬的衣襟,小声说。

    没事。神灵既把门打开就是让我进去的意思,我若不进反而有拂神意。许飞扬沉吟着说。

    那我和你一起进去,我可不想在外面为你揪着心等着。沈丹馨直视许飞扬的眼睛说道。

    好的。许飞扬心一热,胆气更增,向洞里走去。

    洞穴是在坚硬的岩石里挖掘而成,圆圆的像条管道,却有一人多高,许飞扬心里纳闷,不知为什么一定要挖成这样的圆洞,这比挖掘一般的隧道要多耗费几倍的力气。

    你说里面会有什么?沈丹馨在后面紧紧跟随,是恶龙在守护宝藏,还是锁链锁住的妖魔?

    我倒想见到这里的神灵。

    神灵怎么会把自己封在洞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尽头,却见又一道圆门已经升起,然后是向下的阶梯,依然看不到尽头。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沈丹馨停住了脚,心里有些畏缩,像这样走下去,怕要直接走到冥府去,不知怎么的,我一走进这里,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好像这洞穴和冥府相连似的。

    许飞扬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又想起走入沈庄地下秘室的情景,与此竟有些仿佛。

    还是下去看看吧,你若是害怕就回大厅里等我。

    我不是害怕,只是你身上带着那个东西,不应该轻身涉险。

    我也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可是到了这里,不下去一探究竟,会成终身遗憾。

    那好吧,沈丹馨勉强同意道,不过我们要小心提防。她手按刀柄,咔的一声拔出刀来。

    不要。许飞扬急忙按住她手,把刀送入鞘中,除非受到攻击,千万不要亮出兵刃,否则反而会惹来麻烦。

    冷月刀出鞘的一瞬间,一道强光直射入下面,照亮长长的阶梯,下面看不见的阴影中立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响,好像投石入井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沈丹馨吓了一跳,手紧紧按住刀柄,却不敢拔出来。

    可能是我们惊动了什么东西。许飞扬侧耳谛听,那阵声响须臾间便已消失,下面依然是沉寂的黑暗。

    我们还要下去吗?沈丹馨感觉那阵嗡嗡声响中一定潜藏着危险,心里更为紧张。

    下去。许飞扬沉声道,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退回去它也会尾随而来。

    他把功力布满周身,一步步向下走去,沈丹馨只好一步步跟在他后面,许飞扬张目凝视,已能看清周围三尺内的事物,他走下几十级台阶,却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又走了二十几级台阶,腰间印剑铿然作响,他立时警觉起来,停住脚步,四下察看,并无任何异状。

    下面又是一阵嗡嗡声响,好像巨谷回音,细听之下却又仿佛是一个巨人的声音,在大呼救我!

    是什么人被困在这里了?许飞扬回头对沈丹馨说。

    人被困在这里还有得活?我看一定是妖魔鬼怪。沈丹馨心头突突直跳,她听得出那喊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凄厉和怨毒。

    本王并非妖魔鬼怪,是被妖魔困在这里了。那声音清晰了许多,依然带有巨大的嗡嗡声响,倒像是从巨瓮中发出的。

    听上去他来头还不小,居然是个王爷。许飞扬好奇心起,原有的些微怯惧也尽释无余。

    你是什么王?是朝廷封的亲王、郡王,还是山大王,或者是关起门来自封的王?沈丹馨也童心顿起。

    本王的来历你们两个小东西怎会知道。那声音说道,本王的先祖称王时,正是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时尔等自称为人的祖先还像蝼蚁一样掘泥觅食,又哪来的鬼朝廷?

    那您是神仙了?沈丹馨问道。

    神仙是什么鬼东西?劣等下愚之族类。那声音似乎用鼻子哼了两声,嗡嗡震耳。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底,却是一个宽敞的厅室,四周岩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刚好能照亮这间厅室,两人都纳闷,为什么在上面看不到这里的光亮?是这里的黑暗能阻断光明?

    厅室的中间是一张灰青石长条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的陶泥坛子,余外并无一物。

    喂,那个什么王,你在哪里啊?沈丹馨大声问道。

    王就是王,不是什么王,天下地上最尊贵也是唯一的王,本王就在这里,你们怎么看不见?真是有眼无珠。那声音又响起,却不但震得厅室嗡嗡作响,两人的耳朵也如灌进大风一样。

    沈丹馨说:王前面都有封号,不知您是什么王,前面却什么号也没有吗?

    你说的是这个。那声音似有所悟,本王前面要加多少徽号尊号也加得起,只是不屑为而已。你们人类愚蠢地造出文字,还自鸣得意,不过这个王字你们造得还不算太差。

    我们人类?许飞扬既感诧异亦复好笑,人为万物之王,任你是何等生灵,要想成仙作佛也要经过人这一阶段。不知您是何方神灵?又是从哪种生灵修炼而成的?

    修炼?哈哈!那声音又笑起来,这一次连许飞扬也捂住了耳朵,你本是人,还要修炼成人吗?还会放着人不做,去修炼成牛马猪羊吗?真是愚蠢无知的人类。

    许飞扬和沈丹馨虽捂紧耳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遇到的是什么,竟连仙佛也视之如草芥,恐怕魔尊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而这声音倒像是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

    王,那您是什么啊?沈丹馨待他说完,恭恭敬敬地问。

    对了,本王就是王,天上地下万物之王,独一无二的王。那声音又小了许多,也更清晰了。

    随着嗡嗡声的减小,许飞扬和沈丹馨才突然发现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耳朵听到的只是那嗡嗡的声音,而话语却不是听到,而是在自己的心头响起,用心听,这是人们谛听细微难辨的声音时常说的,没想到心真的能听到声音,而不是用耳朵。

    王,那您是什么高贵族类啊?沈丹馨半认真半调侃地问道。

    本王乃天国遗族,自然高贵无比,岂是尔等人类所能仰望?

    天国?您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这样讲也对,不过我说的天国不是尔等人类所向往的仙界,那不过是些神通变化而已,我说的天国在遥远的地方,当然也是在天上,却不是你们头顶上的天。这些和你们讲不清楚。

    那遗族又怎样讲呢?

    唉,这就是本王和本王一族的最大伤心事了,天地第二次巨变时,本王的祖先和族属失去了返回天国的能力,也忘记了返回天国的路径,只好滞留在这片乱糟糟、臭烘烘的土地上,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到现今有多少年头,本王早已记不清了,也没法记,从本王祖先世代相传的传说中,从那时起到现在,沧海变桑田已有三十次之多了。

    沈丹馨冲许飞扬作了个鬼脸,附在他耳边说道:我们是不是碰到妖魔里的吹牛王了?许飞扬苦笑着点点头。虽不知沧海多少年变成桑田,但总会有几万年吧,可这位王却自称他们的种族已经经历了三十次之多,怕不有百多万年的历史了。

    你们不信是吧?这也难怪,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嘛,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们天国遗族所亲历的事,是你们的仙佛用他们的神通也推算不出的,何况你们这两个小人儿。

    我们人类还有句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许飞扬笑着说。

    那人似也不与他们辩驳,问道:你们一再说仙佛,神仙我却知道,不过是修炼出几样神通变化就自诩与天地同体,亘万古而长存,其实是些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的狂妄小子,佛又是怎么回事?

    你连沧海变成几次桑田都一清二楚,竟不知道佛?沈丹馨瞪大了眼睛。

    我怎会不知道,佛不就是你们所说的神仙之一吗?本王一向不屑于研究这些事。关在这里以后,本王对外面的事就都不甚了然了。

    那王是第几次沧海变桑田时驾临此处的?沈丹馨忍着笑问道。

    怎会那样久远?本王也没见过沧海变桑田,那不过是从先祖的传说中得知的。本王的族属中上等的寿命是两千年,中等的寿命是一千年,下愚者不过是几百年了。

    那王的寿命也只有两千年了?我还以为您在天地第二次巨变时就一直称王呢。沈丹馨调侃道,对这位王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本王的先祖确实是没有寿命期限的,的确与天地同存,可惜天地第二次大劫后,许多能力失去了,寿命也一代代缩短了。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到了本王这一代,寿命只有区区两千年左右了,最高的王族也只有两千五百年了。而本王已经一千二百岁了,却被关在这里三百年,说来也不过一觉间。

    王,您既是天地间顶天立地、高贵无比、独一无二的王,却为什么,又被什么人关在这里?沈丹馨问道。

    这那位王一时语塞,显然被触到痛处,什么人能关住本王?本王不过是中了奸计,被骗到这里,这里面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倒一直想问,你们两个小人儿怎能走进这里来?

    这有何难,打开门就走进来了。

    胡说,轩辕神符连本王也破解不来,你们两个怎能打破神符?

    许飞扬这才知道门上的封印是轩辕神符,却想不出是哪位神仙。

    原来您是被叫轩辕的神封住的。沈丹馨笑了起来。

    除了他还有哪个?那位王怒道,本王也是误中他的奸计,被他神符封住,等本王出来后,也让他尝尝本王王符的厉害。

    那您出来啊,您这三百年的觉也该睡醒了。沈丹馨说。

    本王若是能出去,还会闷在这里睡觉吗?

    原来您出不来呀,那就继续睡吧,等我们空闲时再来陪王说话。沈丹馨说笑够了,便想退回大厅去。

    你们别走,先把本王放出来再说。那位王急了。

    沈丹馨看了许飞扬一眼,许飞扬摇摇头,两人虽觉得这位王说话漫无边际,句句匪夷所思,却无一丝恶念,也有心放他出坛,只是看到坛口泥封上是同样的轩辕神符,根本无法破解。

    王,不是我们不想放您出来,连您老人家都破解不了轩辕神符,我们卑微愚蠢的人类又怎能做得来?沈丹馨说。

    你们破解不了轩辕神符,又怎能走到本王面前?

    我只是拜了拜那道神符,门就开了,并未用法子破解。许飞扬说。

    那你就再拜拜好了。那位王说,轩辕自称为神,喜欢受人类奉承,或许你一拜,神符就开了。

    飞扬,你再试试吧。这位王已经一千二百岁了,咱们就拜他一拜吧。沈丹馨说。

    好吧。许飞扬心里也觉得这位王很亲切,不过喜欢说大话而已,便跪在石桌前,心中默祷道:轩辕神仙,不知您和这位王有何过节,弟子恭奉旨意来到这里,见这位王也很可怜。您如能同放过弟子同伴一样放过这位王,弟子感恩不尽。

    他拜祷完毕,坛口嗖的一声,那道封印化作一道青烟升起,旋即消散,两人尚未站起,坛里一道神光射出,两人面前已站立一人。

    王,您这就出来了。沈丹馨看此人二丈身高,如同巨人,蚕眉星目,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竟看不出是何服饰,一头黑亮的长发直披身后,如瀑布一般,头上一顶金冠灿然生辉,金冠正中镶嵌一块晶莹白玉,白玉里隐隐现出山河大地。

    你这小人是什么来头?和轩辕交情不浅呢。王又惊又喜,俯下身来,如鞠躬一般,头才和站立的许飞扬的头持平,仔细打量着他。

    我从来没见过王说的轩辕神仙,哪里谈得上交情。许飞扬仰脸看着这位王,顿感自身的渺小。

    苍王,你口口声声蔑视人类,临到头还不是要求人解救你,你羞也不羞?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似在厅室里,又似在四周的岩壁里。

    轩辕,原来你在这里,休走,待本王再与你较量一番。他身形一晃,身体暴长,头已触到厅室的顶壁,向上一钻,人已钻了进去,坚硬的岩石对他竟如虚无之物。

    咣当一声,那位王脚下掉落一件物事,人已钻入石中不见,随即洞室一阵剧烈的震荡,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许飞扬和沈丹馨拿桩站稳,身体犹不住东摇西晃,两人的身体不时撞到一处。须臾,震荡消失,又是轰隆隆一阵响,三面岩壁俱现出三个圆圆的敞开的门户。

    这位苍王好大的脾气。沈丹馨喘息着说。

    许飞扬俯身捡起苍王掉下的物事,原来是那块镶嵌在金冠上的白玉,上部繁星点点,下部大地苍茫,中间山川逶迤,江河似在缓缓流动,而那一颗颗星星也放射着光芒。

    这是什么?沈丹馨问道。

    是他金冠上的白玉,被岩石挤落下来了。许飞扬看看依然平整光滑如铜镜的岩壁,想不明白苍王怎能钻得进去,而且丝毫不留痕迹。

    这位苍王虽自视过高,眼中无人,倒也不坏,就是性子太急了些,这么重要的物事也丢掉了。

    眼中无人四字形容他是再贴切没有了。许飞扬把那块白玉揣入怀中,等苍王回头找寻时还给他。

    他眼中不是无人,竟是没有整个人类,你猜他会是什么?

    猜不出,许飞扬想想说,或许在有人类之前,真的有血统更高贵,神通更广大的种族吧,天地之大,何奇不有,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太多了,也不必为此伤脑筋。

    沈丹馨没说话,眼睛却紧盯着岩壁上那四颗夜明珠。她从小生长在天下首富之家,家中的珍奇珠宝比皇宫大内还多许多,早已视金珠美玉为土石瓦砾了,然而四颗如此大的夜明珠却还从未见过。

    她是识货的人,先前一直和苍王对话,并未感觉到这四颗夜明珠有何奇异之处,而今才发现确实是不世奇珍,所散发出的柔和的光晕竟有种慑人心魄的魔力,如温煦的拂荡人心胸的春风。

    许飞扬看着沈丹馨的眼神由专注而变得温情脉脉,继而又变得热烈而执著,她的手微微动了几次,想伸出去攫取那几颗珍珠,但最后又都强自忍住了,他心中忽然一痛,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那四颗珠子取下来,拉过沈丹馨的手,把那四颗珠子放在她温润的掌心里。

    不!沈丹馨恍如梦醒一般,这不行,这绝对不可以!把四颗珠子又塞回许飞扬的手里。

    有什么不可以?许飞扬温情地看着她,天地生物,有缘者得之。你走到了这里,又喜欢这些珠子,这就是缘分,它们就该是你的。

    不!沈丹馨惊恐地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不要,怕什么?许飞扬笑道。

    不是,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我自己心中起了贪欲,我父亲说过,贪欲是万恶之源,所以我从小就克制磨化自己的贪欲,没想到竟过不了这几颗珠子的关。

    贪欲是人类天性中的劣性,这话固然不错。许飞扬看着沈丹馨痛悔羞愧得涨红了的脸,安慰说,但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都会想占为己有,只要取之有道,就不算贪欲,岂能都像出家人一样,只要一袭衣,一钵粥,就已足矣,然而想成仙,成佛岂非又是更大的贪欲?

    你不用宽慰我,沈丹馨苦笑着说,贪欲总是最要不得的,我的先祖就在这上栽了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