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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哟,客官,里面请!

    元嫣拾阶而上,说道:听说你们这儿的签壶最是热闹,洛阳的钱三爷这几天便是在此,可有这事?他什么时候出场?

    论到投壶,我们得月轩若称第二,京城就没人敢称第一!您既然知道钱三爷,那定是行家了!不过我们可不像别家没规没矩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投,总得过了戌时二刻,才在大厅内开三场,二楼开间开两场。至于钱三爷什么时候能上,却没个准数这位爷脾气可大得很。

    哦?元嫣不以为然地道,天子脚下,还是别随便说个大字。

    小二压低声音道:是、是!看客官就是贵人,要是想会会钱三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小的自当安排。

    元嫣微微一笑,将一块五两来重的银子丢到小二手里,道:要不要见他,可也要看本小姐的心情。先拣些干净清淡的上来,酒要胭脂红,十来年的就成了。小点就要芙蓉珍珠羹。我要等人,没事别来搅扰,懂了么?

    小二连声答应,转身关上了房门。元嫣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气息顿时涌入屋内。得月轩坐落在唯一越长安城的永安渠边上,窗户正下方就是渠水。渠水这一方是繁华得不似人间的长安西市,对岸则是大家门阀的豪宅,这边灯火通明不夜天,那边却灯火寥寥。河道和沿河岸的那一片柳树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喧嚣的市井俗世与庄严沉静的官宦之家隔绝开来。几十艘游船在河中穿梭,船上的灯火照见河水静静流淌。

    元嫣的手指头在窗格上咯咯咯、咯咯咯地敲着,眯着眼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忽地低声道:乐儿?

    不知何时已坐在桌前的长孙乐嗯了一声。

    元嫣道:你屏息的功夫见长了,不过从门口进来时,我仍是听见门响了一声。

    左边门闩有些坏了。长孙乐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好像四十岁的人,虽然她其实才刚满十五岁。

    所有的门闩都有可能坏,可是有的时候只须发出一声,就会丢掉小命。元嫣说着转过头来,看了长孙乐两眼,板着的脸松了,笑道,如此一来,你进房间弄得山响也没问题,问题在于你面色如霜,哪里像满脸谄笑的小二?

    长孙乐站起身,脱去小二的衣服,露出一袭素雅的长裙。她三两下将小二的衣服裹成极紧密扎实的一小团,随手丢入河中,拍手道:仓促之间恐难认出,至少绝大多数客人不会知道我不是小二。

    我在进店的时候,已经听到你进来了,正想着你会怎么出现呢。哼,果然近墨者黑,整天跟着少爷,连见我也鬼鬼祟祟的了。

    只能我见人,不可人见我,这是少爷说的。长孙乐正经八百地道,嫣姐,你却有个漏洞呢。

    哦?为何?

    这次到京城,你我的身份是扬州人氏,可是把投壶说成签壶的,只有黄河以北的人才会如此。

    元嫣脸上一红,随即嗔道:也就你这鬼丫头听得出来,谁有工夫琢磨这个呀!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孙乐走到她身前,两人对视片刻,长孙乐把头紧紧靠在元嫣肩头。元嫣抱着她的腰,轻声道:才两个月不见,你怎么又长高了一头?很快就要超过姐姐了呢。

    长孙乐道:嗯。想来还得再过一年吧。

    元嫣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有的时候都不知道你是认真还是装傻,老是一本正经说些气人的话。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少爷少爷他还好吧?

    还不是那样子!好了又坏,坏了又好的。每次发作起来,我宁肯在外练功,跑得越远越好。

    元嫣叹道:难为你了。话这么说,她却眼望着窗外,呆呆出了一会儿神。

    我没什么。只是爷爷辛苦,什么人都可以走,他还得看住少爷。每次少爷发病的第二天,他都累得起不了床。这一次甚至连京城都不肯来了,要嫣姐你一人承担。长孙乐走到桌子边,把茶杯转着玩了两圈,放下,捏紧了拳头冷静地道,嫣姐,京城你最熟悉,哪里有最好的铁铺?

    怎么?元嫣正自发呆,听她突兀的一句话,忙道,你要打刀么?

    不是。来之前我早想好了,不管是牛筋、皮革,少爷疯起来都不管用。我找人打根铁链条,关键时候就锁了他,叫他一个人闹去。

    元嫣哑然失笑,想了想,又禁不住眼圈泛红。她佯怒道:你敢锁少爷?凭你现在的本事,只怕根本就近不了身呢!好了,别说闲话了,我还想早点回去。你准备好了么?

    是。长孙乐叹口气,请姐姐示下。

    好。这一次拖了这么久才重新开始,希望你别把以前几次的经验都忘了。元嫣倚在窗前,面向北方,低声道,沿着河向北,三里之外的河对岸,是右骁卫大将军契宓何力的府邸。你应该对那座府很熟悉。因为它的旧主是你的叔爷长孙恩。你还记得么?

    忘了。长孙乐淡淡地道。

    是么?要注意沿着河走,那是最快的路。府内有一尊皇帝所赐的早年高昌国进贡的佛像,莲台下刻有一行字。三炷香之内,你必须知道字的内容,回来告诉我。明白了?

    明白。

    元嫣从袖中取出三支香。这香比寻常香粗了一倍,颜色黝黑,插在铁钉之上。长孙乐麻利地扎好头发,脱去鞋袜,站起身抓住裙子的下摆,一拉一扯,转眼间就变成一身黑色紧身衣,连脸也遮住,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元嫣走到灯前点香,道:别说姐姐没提醒你,契宓何力乃突厥猛将,当年李卫公都曾赞此人乃知兵者也。虽然年事已高,也断不可小视。至于府中另外还有些什么,就不得而知。就是这些,你去吧。

    她反手一掌,将香插入桌面。香身兀自颤抖,长孙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元嫣望着窗外河对面灿烂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只听门被叩响了两声,小二在外面问道:客官,要上菜了么?

    再等等吧。

    是。钱三爷就要出来了,姑娘要不要到前厅看投壶?今儿钱三爷要露一手呢。

    元嫣听到投壶二字,露出笑容,说道:你传个话给他,本姑娘二百两一手,想会会三爷。

    当平清寺内敲响了戌时二刻的鼓声,长孙乐偷偷从后院荷塘上的九曲桥下冒出了头。她通过府外与荷塘相连的水渠潜进府第内院。院子里很安静,围绕荷塘修建的曲曲折折的长廊里只在拐角挂着几只灯笼,幽幽的照亮不了什么,但她知道长廊内一定有士兵巡逻。

    当此盛世,又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府邸,寻常贼人别说偷,连想都不敢往这里想。她知道御赐之物必定只会存放在处于府邸正中的明见阁二楼,而从荷塘进入明见阁,只有区区六丈来远。

    长孙乐深深地潜入水底,从塘底爬着到了对岸,当她再一次探出荷塘时,已经身在明见阁延伸到荷塘里的露台下方。长孙乐慢慢靠上岸边,将湿漉漉的头发尽数抹到脑后,用绳扎得紧紧的,倾听上面的动静。

    有两名侍卫在门口,正在抱怨着什么。长孙乐潜到露台尽头,以蛇行功夫悄无声息钻出水面。她在草丛中慢慢爬了两丈远,一只手摸到阁楼的台阶,才抬头看。两名侍卫仍在台阶那一头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

    长孙乐吸一口气,弓着身如一道烟般闪入阁楼另一侧,纵身跃上二楼。一只脚刚落地,手就按到窗户上,袖子里一根针弹出,插入窗户缝隙间,挑开了窗。她将窗抬起半边,腿脚先闪入屋内,还有时间左右瞧了两眼,才无声无息地滑入房内,放下窗户。

    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所有的动作都纯熟至极,等到放下窗户,长孙乐这一口气才吸完,只觉肺里一片清凉。她自己也暗自得意,蹲在冰凉的地板上,凝神细看周围。

    屋内没有点灯,屋外走廊上的灯光只在厚厚的窗户上照出些影子,但对长孙乐来说已经够了。靠屋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陈设架,摆着许多事物。长孙乐慢慢走过去,见那些事物无非是些古玩、玉器,成色远不如元宗时常把玩的那些。这位契宓何力以武力著称,看来在收藏上完全没有见地。一面墙上挂满了弓弩,共有十来把。长孙乐摸了摸其中一张弓的弓身,这倒是张上等好弓。

    她走上两级木阶,上了房间北面的围榻。榻正面架着两具完整的重甲,摆放成长坐的姿势,背后背剑,双手放在膝上,头盔低垂,仿佛正跪拜领命。头盔上长长的白羽微微摇摆,哪里来的风呢?长孙乐抬头向上望,见房梁旁安置着刻画精美的藻饰,掩住了梁上的空间,但风很明显是从上吹来的,想来顶部留有孔隙。

    虽然明知只是铠甲,长孙乐仍心里有些虚。这些铠甲陪着契宓何力征战沙场,不知曾染过多少人的血,别说晚上,胆子小一点的大白天也不敢过分逼近。她侧着身从铠甲间穿过,走到了最里面的檀木案前。

    案上放着两尊石佛像。长孙乐在案前坐下。

    元家位列天下隐义之首,规矩多得吓人,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见的而取只取计划要取的物品,哪怕金山堆在眼前也决不下手。这一条规矩既是元家身份的象征,也是多年经验累积所得,因为贵重事物不仅保管严密,还常在其周围安置机关,相似之物摆在一起,往往让人迷惑,不知该取哪一个。如果胡乱拾取,就有可能引发陷阱。

    元家先祖曾是魏国时的大盗,魏孝武帝逃奔长安后,国家分裂,其祖几将国库盗取一空。虽然元家从未忘记出身,还在贞观年力败号称天下两大盗家的泉州张氏、蜀中高氏,夺得隐义侯之位,但终究累世巨富,早已把这身本事作为一种家族象征,对外秘而不宣。是以元氏子弟对于窃取之事极慎重,决不轻易出手,一旦有失,按家规当立即自裁。

    这些规矩长孙乐入门的第一天就开始背,按元宗的说法:比尔性命犹重!如果元嫣说只看一尊佛像底面的字,那就必须先正确地选中那尊佛像。

    左边的那尊,体格丰润,双手合十,端坐七层莲花座。从色泽上看,至少在两百年以上。右首的刻画得则甚是怪异,身形瘦弱,胸前甚至露出骨骼,面容略显愁苦,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状若苦苦冥思。

    长孙乐瞧了片刻,伸手拿起右首的石佛,她用手抚摩,果然写着有觉有观四个字。她轻轻放下,正要起身,忽地一顿左首窗户外一条人影闪动,跟着嗒的一声轻响,那人推开了窗户!

    长孙乐一抬头,只见榻顶的藻饰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空洞,立即纵身钻入洞中,爬到一根梁上。刚伏下身,只听那人已进入了房间。

    长孙乐没料到居然会遇到同一条道上的人,屏住呼吸,从藻饰的缝隙往下看。只见那人慢慢地走过摆满古玩的架子,连取一件来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向自己这边走来。她心中莫名升起一个念头:这家伙莫非也是冲着佛像来的?

    那人果然绕过铠甲,走到案前,在佛像前站了良久,拿不定主意该取哪一尊来看。长孙乐开始暗自得意,因为自己可没花如此长的时间判断,但过了一会儿,心中惊疑难道他竟然跟自己的目的一样不成?

    那人的手慢慢伸向左边的佛像,刚要摸到,又抽回来。长孙乐听见他烦躁地叹了口气,嘴里念念有词,心道:不知他还要磨蹭多久,嫣姐的香可要烧完了!有他在,又不可能揭瓦走人,真是急死人!

    就在这时,忽听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边走边道:拓跋大人请,我们老爷曾吩咐我们,若是大人来,立即取与大人。

    另一人道:事非急,也不至于惊动大将军。有劳何管家了。

    长孙乐和那人同时大惊,那人纵身一跃,正向长孙乐所在的大梁冲来。长孙乐这下进退维谷,咬牙忽地撑起身子。那人陡然见到黑暗中有双幽幽发亮的眼睛,惊骇至极,迎面一掌拍来。长孙乐并指为剑,戳他掌心。那人显然是擒拿高手,反手一抓,长孙乐急速抽手,仍被他手指带了一下,手背顿时火辣辣地痛起来。

    长孙乐刚要踢那人面门,忽地想起若是在此争斗起来,一定被人发现,当即身子往后一退,滴溜溜顺着梁滚出两丈。那人本已气浊下落,忽见长孙乐退后,一把抓住横梁翻了上来。

    咯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数人走进屋子。当先两名侍卫熟练地点燃灯烛,屋里顿时明亮起来。长孙乐双手双脚并拢,尽量不让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露出主梁。她向前看,见那人跟自己一样用布蒙着半边脸,侧身躺在梁上,显然是个肩宽体壮的男子。那人见她打量自己,手悄悄举起来打个手势,意思是千万别动。

    长孙乐哭笑不得,今日居然被道上的人逼得如此狼狈,可现在还真的只有同舟共济了,要是在大将军府被擒,除了自尽,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她往后退少许,透过藻饰问的空洞观察下面的动静。只见一名披甲的将军站在挂满弓弩的墙前观看。那将军注目片刻,伸手取下一张铁胎弓,他身旁一人立即道:拓跋将军好眼力!这是我们家老爷四十岁前最喜爱的一张弓,名曰唤鹰。

    那拓跋将军笑道:唤鹰?这名字倒新鲜。我也没啥眼力,就看这弓身最是硬朗,还不知拉不拉得开呢。

    他试着拉了拉弓弦,道:果然好弓!你们且避开,我若拉不开,可要贻笑大方了。侍卫和管家赶紧让开两步,拓跋将军走到屋中,举臂挽弓。长孙乐听见弓弦渐渐绷紧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也跟着抓紧了,难道

    只见那拓跋将军手臂微微移动,仿佛在草原上瞄准远方猎物的模样。长孙乐眼见他的目光慢慢移到自己所在处,背上渗出冷汗,可是又不敢乱动,身体紧紧靠在梁上,心道:他只是试试弓而已,紧张什么况且连箭也没有

    突然间,拓跋将军暴喝一声,弓弦放开,一股巨大的力道骤然射出。木格藻饰哗啦啦地在眼前破碎,长孙乐拼命用手一挡,被那力道弹得飞起,背心重重撞上最高处的主梁。却见一枚三两重的银块跌落,原来那将军无箭,便将碎银当弹丸使,准头虽然不高,这样的距离威力却更胜箭矢。长孙乐喉头一酣,张口吐出口血。

    黑衣人大喝一声,撞破藻饰落入房间。众侍卫没想到梁上竟然藏着两名窃贼,都是大惊。有人大叫:保护大人!

    侍卫们纷纷抽刀,拓跋将军喝道:你们去抓梁上贼人,此人甚有义气,留给我!侍卫们不敢怠慢,便向梁上跃去。

    黑衣人没有兵刃,就地一滚,欺近拓跋将军身旁,掌攻他下盘。拓跋将军既不退亦不避,以指弹弦,嘣的一声闷响,劲力四射,黑衣人不由自主一侧头。拓跋将军以弓当刀,迎面劈下,直如在千军万马中刀劈马下敌士,其势无可抵挡。黑衣人毫无还手余地,只得又一滚。铁胎弓身直劈入地板。拓跋将军顺手一提,弓身带起地板,纷纷砸向黑衣人。那黑衣人以手支地,反足旋踢,将木板悉数踢飞。

    拓跋将军举着弓又连劈数下,黑衣人始终像耗子一样贴着地面乱蹿,总是险到毫厘地避开。拓跋将军也不心急,左赶右驱,眼见将那黑衣人逼到墙角,再无可退。那黑衣人叫道:将军武力不凡,当兵破周留城,顾小贼何!

    拓跋将军眼中杀气闪现,双手持弓横着猛劈,那黑衣人身贴在墙上,突地如壁虎般顺着墙往上滑去,身子底下剧震,铁胎弓竟劈破墙壁,一时卡在砖缝之间。

    黑衣人暗叫侥幸,顺势顶破藻饰,纵到梁间。只见长孙乐以灵巧的身形躲开侍卫们的围追堵截,沿着梁一路猛奔,向自己跑来。

    黑衣人叫道:小心脚下!话音刚落,弓弦声疾,藻饰啪啦啦地破裂,长孙乐尽管已提前跳起,仍是觉得左脚一痛。她翻转身,单腿落在梁上。黑衣人又道:低头!

    长孙乐低头的一瞬间,透过破烂的藻饰看见拓跋将军又一次拉满了弓,她猛地一扭腰,身体横着翻滚。砰的一声,头顶的青砖瓦被拓跋将军的银块击破,黑衣人的三柄飞刀几乎同时擦着长孙乐的身体飞过,两名侍卫手臂中刀,另一人侧身避过,却不想一脚踩空。他本不擅长在狭窄的梁间奔跑,怒吼声中撞破藻饰跌落下去。

    黑衣人急切地道:推我上去!一脚踩在长孙乐肩头。长孙乐强忍腿部的痛,将他猛地往上推,黑衣人身体弓成一团,后背撞在被拓跋将军射破的地方,哗啦一下撞起大片青瓦,飞了出去。

    长孙乐刚要跟着纵出,身后劲风凛冽,她咬牙再一次翻滚,左臂一阵剧痛,顿时举不起来了。

    拓跋将军喝道:留下!他不会轻身功夫,顺手一掌切断弓弦,将弓当鞭子抽来。长孙乐本已纵到破口边上,左脚一痛,被弓弦缠住,身不由己向下坠落,心中只道完了!

    就在即将落下藻饰的那一瞬,一条长绳飞来,缠住了她右臂。两股力道顿时将她拉得笔直,就这么悬在半空。拓跋将军用力一拽,长孙乐觉得腿都要被他生生扯断了,终于忍不住惨呼一声。拓跋将军喝道:还不快擒下此人!

    一名侍卫离她最近,挺刀杀来。长孙乐大急,拼命挣扎。那侍卫见她毫无还手之力,不禁大喜,这一刀便没砍下去,想要近身活捉。他刚靠近了长孙乐,忽听脑后风响,后脑结结实实吃了长孙乐一腿,立时两眼翻白,坠下横梁。长孙乐右脚大脚趾头一挑,挑得他放开的刀急速打旋,高高飞起。另一名侍卫尾随而至,单刀纵劈,长孙乐一记连环弹腿,先将他的刀踢飞,跟着脚尖一勾,将他勾得一趔趄,随即被踢得飞出老远,摔下楼去。

    此时那柄旋转的刀从长孙乐背后落下,长孙乐的脚如长了眼睛般反踢,准确地踢在刀柄上。铮的一声脆响,刀锋切断了弓弦,又被反弹着砍向拓跋将军额头。拓跋将军反手一拳,将那柄刀击得直飞出去,险些劈飞一名侍卫的脑袋。就这么一忽儿,长孙乐已如箭一般向上飞去,冲出了破洞。

    谁知这一下力道太大,在外拉扯她的黑衣人反失了平衡,差点滚下去,长孙乐将绳索一拉,帮他重新站稳。她单脚在屋脊上乱跳,痛得眼泪哗哗的,叫道:快、快走!只听楼下锣声大作,有人高声呼叫,院子里立时纷纷嚷起来。通向前院的长廊里,无数火把正向明见阁涌来,阁楼后也有大批家丁赶来。

    长孙乐正噔噔噔地往东面跑,忽然绳索一紧,黑衣人使劲扯住她,低声喝道:这边!向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