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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长江,中华民族的生命源泉,她用自己蜿蜒的身躯,润泽了多少干涸的土地,哺育了多少中华儿女,如果你能顺着她的源头而下直至入海,那么沿途就是中华民族生息的一个浓重缩影。这句话叶想一直很有印象,那是考上高中的时候,跟父母一起去三峡旅游时,导游说这话的时候很自豪,因为那是唯一一次一家三口外出旅游,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小叶啊,你准备一下吧,现在咱们部门的青壮年都出动了,本来不想让你们小姑娘过去的,可人手实在不够,所以……”主编皱着眉头说。“明白,我随时可以出发!”叶想一个立正,主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时桌上的两部电话又响的是此起彼伏,他摆手示意叶想可以走了,自己回身去接电话。“喂,啊,首长,是我!请您指示!”叶想把办公室的门给他关上了。

    水火无情…….叶想脑海中不停翻滚着这几个字。当年自己身在北京,对于这场洪灾并没有切身体会。只是看新闻报道,知道当地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而部队英勇奋斗,涌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好事。但那个时候毕竟新闻稿件受限,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报道,现在看了内参之后,叶想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

    狂暴的洪水从六月初开始冲击沿途河岸,堤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村庄,城镇都是低于水平线的,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报社里的男同胞们基本都被派去洪水前线采访报道,听小夏说,好多记者都只能在休息间隙采访,然后一旦有抢险任务,他们也会冲上去帮战士们背沙袋,抗麻包,加固大坝,个别身体弱的记者甚至因为太辛苦而晕倒在大坝上。

    叶想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军人的命令永远简捷有力,不容置疑,两个小时后大门口集合出发!“呼…….”叶想做了一个深呼吸,抓起电话先给林燕打了一个,托她照顾一下自己母亲。没办法,叶师长已经奉命带部队去第一线了,那其中也有林晃,叶妈妈为此日夜忧心忡忡,可现在自己也要上去了,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叶子,你千万小心!注意安全,还有卫生,不要随便喝水,千万别逞能!还有…….”林燕的声音都变了,她是部队子弟,知道的消息远比普通市民要多。原本有些紧张的叶想倒笑了,“燕子,我知道,这些部队早就给上过课了,你放心吧,我妈就拜托你了,你和小朱有空就去陪陪她,我和我爸都不在家,我怕她胡思乱想,我就不给小朱打电话了,说得越多,心里越没底。”

    “我知道,你放心吧,阿姨就交给我了,你一定要小心,说不定你还能碰到我哥呢,那也算得上是战地情侣了。”林燕镇定下来,还开了句玩笑,又紧着嘱咐了叶想几句才挂上电话,叶想决定先回宿舍去收拾行李,等临走的时候再跟老妈说一声,以免说得时间越长彼此越难受。

    “叶老师,你也要去前线吗?”看见叶想背着行李往外走,一个正在执勤的小战士忍不住问,他就是一开始给叶想升辈分叫“姥姥”的那个。“是啊,小赵,”叶想笑着点点头。小战士一脸的激动,“叶老师,我真羡慕你,我们也特别想去前线战斗!”旁边几个小战士也都是热血沸腾的表情,叶想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老记者快步走了过来,“小叶,你也是三批的?正好咱们一起走。”

    叶想只能冲他们摆摆手,几个小兵不约而同,肃容立正向她敬了一个军礼。追上了那个老记者后,叶想不禁想起一位将军说过的话,‘身为一名军人,为国流血牺牲是我最好的结果,但这世上不再需要军人出现却是我最大的愿望。’

    “妈,就这样,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我抽空会给您打电话的,有事儿您就找燕子和小朱,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自己安全的。”叶想说到最后喉咙越发干涩,语调却还是保持轻松。“想想,注意安全,妈妈等你回来,妈妈为你骄傲!”叶妈妈的声音温柔又平静。

    挂上电话之后,叶想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母亲的温柔,体贴,包容,忍耐让她心里酸酸的。那个老记者安慰的拍了拍叶想的肩,“这是我们的工作。”叶想一抹眼角儿,“周老师,您跟家里说了吗?”“我媳妇已经跟着医疗队上前线了,儿子放在他姥姥家,这小子才不管他老子去哪儿呢,一听说我出长差,高兴坏了,说这回暑假可没人管了,还万岁!”看着周记者学他儿子高喊万岁的样子,叶想终于乐了。

    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也许是下水道里的污水也被冲上了路面,叶想坐在吉普车里,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她和老周被分到这个新兴城市进行战斗。“咦,怎么这么多人?”周记者嘀咕了一句,叶想往外看去,刚才还很空旷的大街上聚集了很多人,一群群地凑在一起说些什么,表情慌张。

    司机是军报临时雇用的,连人带车,他已经接待了好几拨记者了,这时驾轻就熟地把车开到一个警察身旁,“同志,出啥事儿了?我这车上是军队的记者!”警察还没说话,他的对讲机就响了,“各岗位注意!各岗位注意!新区决口了!所有人员把守住各个路口,任何车辆人员不得进入!完毕!”叶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老周眉头紧皱。

    “周记者,叶记者,部队就在新区那边,咱们还过去吗?”司机犹豫地问。老周看了叶想一眼,叶想咽了口干沫,嗓子丝丝拉拉的疼。“小李,先过去看看再说!要是不行,咱们再撤!”老周作了决定。“好吧,”司机一咬牙,踩了油门就走。

    司机是本地人,路很熟,他特地找了地势较高的一条路走,估计应该淹不到这儿。可刚走了没二十分钟,几辆货车就迎面而来,错车的时候司机探头出来喊道,“别再往前走了,大水要过来了!”喊完就飞驰而去。

    司机“刺啦”一声急刹掉头,也顾不上跟记者们商量了,赶紧往回跑。可经过一条还算宽阔的马路的时候,他大叫一声,“不好!”又是一个急刹,叶想的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椅背。正晕着呢,就听老周喊,“小叶,那行李快下车!!快!”叶想完全凭本能抓住自己的军用背囊和相机冲下了车。

    “天啊…….”叶想一下车就惊呆了,浑浊的江水迎面而来,迅速没过她了的小腿,老周一把薅住她,将她拽进了旁边一座民房。此地民居多时二三层小楼,所以只要不是流速湍急的大洪水,一时半会儿还算安全。

    一到二楼阳台安全处,老周几乎是立刻掏出临来之前报社给配的手机开始报道,叶想也从惊慌失措中恢复了平静,她拿出相机拍照。洪水里掺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路东碰西撞地奔流而去,叶想发誓她至少看见了三台洗衣机漂流而去。一旁的司机小李信誓旦旦的说,坝上决口的肯定不止一处,不然不会淹到这里!

    正当周记者想跟部队联系的时候,几条冲锋舟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司机开始大叫并拼命挥舞着自己的手。叶想以前看新闻,甚至自己写新闻稿件,也会这样描述,老百姓看见解放军出现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叶想现在觉得,岂止像亲人,简直比亲人还亲!!这几只冲锋舟隶属于XX军区救援分队的,带上叶想他们之后,沿途还救助了数位市民,一个老大娘后怕的跟叶想说,我就在家睡了会儿觉,这水怎么就上来了!

    “刘参谋,谢谢你们了!”老周跟冲锋舟上的几位军人道谢,事态紧急,也不用客气了,彼此敬个礼之后,就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哟,老周,小叶,你们也过来了,快去吧,政委在第二个帐篷里。”一个报社同事看见了他俩,招呼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叶想一开始愣没认出他是谁,这小子在军报是出了名的报草,自己长得帅也特喜欢打扮,向来以浊世佳公子自居。可他现在一身的泥水,裤腿也挽到了膝上,小腿上粘的都是泥巴,解放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向油光水滑的头发,早就被泥浆裹成了一绺绺的。

    等进了帐篷,连寒暄都免了,军报第二把手立刻给两个人分派了任务。老周是男人,被派去跟报草一起跟部队采访。现在有大概两千人驻扎在坝上,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以防止管涌,溃坝出现。

    叶想临来之前就背了不少照相器材器具,没办法,现在还不时兴啥数码呢,哪个摄影记者兜里都揣着十个八个的胶卷儿备用。这次的洪水规模太大了,军民投入也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军报记者们的胶卷普遍不够用,需要拍下来的人和事太多!现在这情况,也没地儿现买去!

    因此叶想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记者们送胶卷还有其他摄像器材,顺便捕捉新闻,写点稿件,这是政委的原话。政委也是为了她好,一来坝上不安全,再说守堤的官兵们已经出现了烂裆的现象,只要有太阳,士兵们就赶紧扒光了晒晒,叶想一个小姑娘上去也不太方便。

    叶想领命而去,她也没想那么多,生于长于天然缺水的北京,叶同学这辈子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发大水”。一开始确实是紧张又害怕,可是一到了大本营,看见所有人都在为保护这座城市而忙碌着,叶想也热血沸腾了,脑子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想赶紧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放下行李之后,叶想背着装满器材的大包出发了,还是司机小李送她先去团部。这边的地势比较高,因此还没有受到洪水侵袭。沿途叶想发现,有很多妇女老幼,肩背手抱着大箱的矿泉水和速食面往后面撤退。商店基本上关门了,司机小李说,那些粮食啊,水啊,食用油啊,早就脱销了。

    汽车从城市的另一端绕上了大坝,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坝上密密麻麻的绿色身影正来回跑动着,一面面红旗迎风飘扬,显示着勃勃生气。司机只能把车停在岗哨外面,叶想干脆徒步过去,找到正在辛苦忙碌的同事,把东西交给他之后,又奔向下一个驻守点。

    ‘拖拉机,农用机车,摩托车,自行车,拉板车几乎把道路拥堵的水泄不通,但是人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惊慌失措,他们都是需要转移的群众,大部分的人永远失去了曾经的家园…….’叶想对着录音机说。这时的她正在采访返回的路上,坐着冲锋舟摇啊摇的,四周都是混黄的水泽,偶尔还有动物的尸体漂过。

    “同志们,上头让咱们去一趟三号区,我们一个记者伤了腿,快!”老周突然大喊了一声,他收起对讲机,着急的跟操作手比划着。等等赶到三号区域的时候,小胡因为伤口发炎,人已经有些迷糊了,幸好跟他们同来的还有一个刚从四军医大毕业的男孩子,他是搭便车回大本营取药的。

    一到岸边,小军医先冲了过去给小胡处置。“嫂子!”一声叫喊吸引了叶想的注意力,她回头看去,两个小兵正在附近的大坝上冲她拼命挥手,可他们一脸的泥水,根本看不清长相。叶想心一跳,她知道林晃的部队就在附近,但不知道具体位置,可这些天去了好几个点儿都没碰上,难道…….“叶记者,走了!”刚才还很腼腆的小军医断然发号施令,兵们帮着把小胡抬上了冲锋舟。

    “突突…….”冲锋舟开始发动,渐渐离开岸边。经过大坝时,叶想不自觉地抬头往坝上看,一个泥人突然冲了过来,“林晃,”叶想在心里叫了一声。然后就看见那个泥人抡圆了胳膊,用一个标准的投弹姿势扔了瓶矿泉水过来,叶想利落地接住了,然后冲他拼命招手,坝上的官兵们也都用力挥手,叶想只看清了林晃因为笑容而露出的雪白牙齿。

    没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叶想回身坐好。“你熟人啊?”老周问了一句,叶想点点头,“唔。”“对你可真不错,现在灾区最值钱的就是矿泉水和方便面了,尤其是坝上,”老周一笑。叶想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那瓶矿泉水。

    “小胡还撑得住吧?”老周又问,小军医挺严肃地点点头,“报告首长,他只是炎症,我处置过了,等到了大本营再瓶营养液就应该没问题了。”“那就好,这小伙子刚结婚,蜜月还没度呢,张班长,还有多久能回去啊?”老周扭头问。“报告,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操舟的班长说。

    又开了十几分钟,一个小兵突然叫,“哎,班长,你看那边!”船上所有的人都抬头望去,一个被淹没的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冲着这边疯狂的挥手喊叫着。“首长,您看?”张班长立刻请示,“开过去!”目前军衔最高的老周一摆手,冲锋舟灵巧的拐了个弯儿。

    等把那对老夫妇接上冲锋舟一问才知道,青塔头是这带一个中等村落,有上万亩田地还有果树林子。全村一千多人基本都撤走了,这对老夫妇因为离开得匆忙,把一个收音机拉下了,那是家里不多的值钱物件儿,非要回来取。村干部们不让,他们就悄悄返了回来,没想到被洪水围个正着。

    叶想正感叹为了一个收音机差点断送两条命呢,小战士又发现了一个死抱着大树枝才没被冲走的灾民,就这样,边走边停,没多久冲锋舟上就坐满了。叶想和所有官兵都尽力腾出了位置给他们。“首长,这边好像刚过去一个洪峰,跟咱们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我估计还得有灾民!”班长凑在老周耳边说,老周皱了眉头。

    “叶记者,你不能留下,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留下!”张班长急了。他说对了,刚才又接连碰到了几个灾民,眼看着他们无助又渴求的面孔,记者老周毅然下了冲锋舟,腾了一个位置出来给灾民,自己留下等待救援。

    叶想当时都傻了,似乎也曾经看过这样的报道,也曾感动过,可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那种触动心灵深处的感觉,还是让叶想有种想哭的冲动。老周留下之后,那个小战士也留下了,后来年轻的小军医也留下了,到现在,冲锋舟上穿军装的就剩下了叶想和张班长。

    看着跪在房顶不停磕头的妇女还有她身边的小女孩儿,叶想做了个手势阻止了张班长再说下去,“班长,这船上都是老弱灾民,我是军人,又不会开船,她还带着孩子,所以只能我留下,你别说了,胡记者需要救治,老周,小军医还有那个战士,他们也都等着你带人来救呢!快走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冲锋舟越来越远,带着那妇女的千恩万谢,还有张班长的无可奈何消失在了叶想的视线里。天色已近傍晚,因为连日阴雨,云层遮盖住了阳光,四周又被洪水包围着,感觉有点冷。叶想尽力地坐在高处,抱住自己,尽力保持平衡和冷静,心想别等救援没来,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掉水里。

    空旷,安静,只有水流过的声音,偶尔水下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这间民房,就会“砰”的一声,让叶想不自觉地缩了又缩。燕子啊,我这回真不是瞎逞能,是不得不逞能。林晃他还在大坝上吗,听说那里管涌过两次了,也不知道这只狐狸游泳的功夫如何。妈妈现在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守在电视机旁等着新闻联播吧。

    “阿嚏,”叶想打了个喷嚏,刚才挤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往空场一坐,身上凉嗖嗖的。稍稍活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腰被什么膈了一下,伸手一摸,原来是林晃方才扔给她的矿泉水。叶想把那瓶水紧紧地贴在了脸上,微凉的瓶体却让她感到了温暖和勇气。

    叶想开始唱歌给自己壮胆,先唱军歌,然后唱流行歌曲,要是有人有幸听过叶同学这场独唱演唱会,一定会在若干年后发现,那些歌星们的当红歌曲,都是“剽窃了”叶同学的。唱着唱着,她四下里看看,发现这间房貌似是这里的最高建筑了,自己如同坐在了一座孤峰上。叶想忍不住苦笑了出来,心说我又不是张惠妹,为什么要站在这高岗上?

    一边哼唧歌一边看表,叶想盘算着还需要坚持多久,按说自己被留下的位置最近,如果救援应该是先找到自己吧。也不知道其他三个人怎么样了,尤其是那个小战士,整个就是挂在了树上。

    “咦?”叶想突然觉得水位好像上涨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因为恐惧而产生了错觉。再往远处看看,不对,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沫子,隐隐有白色的水线迅速向前移动。“坏了,”叶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是洪峰!肯定是哪里决口了,又有新的洪水涌来。

    叶想脑子嗡的一声,然后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周围的环境早就观察过了,除了这间房子,只有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位置更高。叶想知道,洪水的流速极快,一旦洪峰涌过来没过房顶,那自己就危险了。不如趁现在水流还算平静,赶紧转移到制高点去。

    没时间多想了,叶想把张班长留给自己的救生绳斜挎在肩上,用嘴咬紧了那瓶矿泉水,一狠心跳入水中,拼尽全力向那个大树游去,蛙泳,大学时修的学分,姿势丑陋,但可以救命。她刚把自己牢牢地捆在了一根粗大结实的枝干上时,洪峰已从脚下呼啸而过,一波波浪头卷着断裂的树木,房屋的残片向大树冲击而来。

    撞击而起的水浪打湿了叶想全身,但好在她人还是在水面以上,之前停留的那间屋顶,早已不见踪影。天色好像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而模糊不清,只有水流奔腾的声音敲打着耳膜,却让人觉得这声音比寂静更可怕。

    冰冷的洪水不时冲撞着大树,浑身湿冷的叶想只觉得树干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但此时她已无计可施,只能抱紧树干,死死地把那瓶水按在怀中,闭眼默念着亲人的名字,爸爸,妈妈,狐狸,燕子,小朱,佳佳,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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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叶想一声大叫坐起身来,“怎么了?”坐在床边看书的孙国辉急忙起身察看,就看见叶想突然开始流眼泪,然后大哭。自认能天崩地裂而面不改色的孙老虎也慌了手脚,想要安慰她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帮她擦擦眼泪,却又没胆量去碰触。

    手忙脚乱之下,他轻轻拍了下叶想的肩膀,“叶想,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哭?”他话音刚落,叶同学的眼泪和哭声跟安了开关似的,啪的一下,就停了。孙国辉一愣,然后叶同学下一句话让他脸色都青了,叶同学吸着鼻涕,一脸困惑地说,“对啊,我为什么哭啊?”

    “医生,这孩子不会是砸到了头,失忆什么的?”闻讯赶来的系主任心里直打鼓,本来是想找些免费劳动力的,别最后弄傻了一个,那学校可就赔大发了,自己的升官美梦也劝断送在了这个……教导主任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叶想。

    “没什么问题啊,她的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说话逻辑思维也没问题,记忆功能也没消失,连小学同学借她五毛钱没还都记得,怎么可能会失忆,您电视剧看多了吧?”女医生鲜红的嘴唇上下一碰,叶想和系主任同时尴尬不已。这个校医是有背景的,所以对领导不是那么感冒,虽然专业水平一般,但是治个头疼脑热的还是没问题的。

    “嗯哼!”一个上校干咳了一声,“没什么事就好,叶想同学,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军训暂时不要参加了,你说呢,赵主任?”“是,是,大队长说得对,那叶想你就好好休息吧。”系主任连声赞同,边说边陪着那个上校走了出去。

    “那你先休息吧,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感觉就来找我,”校医说完收拾药箱也想走,叶想犹豫着说了一句,“大夫,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似的?”她不屑地一扯嘴角儿,“你的脑袋撞到了地面,产生了轻微的冲击,你知不知道人的大脑非常的复杂和精密啊,在你昏睡的期间大脑也在活动,就像做梦一样,但你未必记得清!懂了吗?”看医生有点不耐烦了,不懂叶想也只能唯唯诺诺地说“懂了,谢谢大夫!”女校医踩着高跟鞋扭回宿舍去了。

    “做梦?”叶想只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嘶,”一摸后脑勺还真有个大包。只记得之前正在站军姿,然后被一个昏倒的胖女生砸个正着,再然后……就醒了。医生说还不到一个小时呢,可总觉得自己昏沉了很久。正轻轻揉着大包,就听见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哎,老虎,你说这小姑娘为什么会喊你的外号啊,喊得还挺亲,接着又哭,不是你小子背着兄弟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吧?”

    叶想脸一红,想起刚才孙黑脸难得惊慌失措的表情又想笑,“扯淡,赶紧滚你的吧,马上就该集合吃午饭了,今天你带队吧,”孙老虎一边回头嘱咐一边推门进来,一转回头就看见叶同学正愣愣的看着他。

    孙大营长除了刚才被叶同学那一哭吓了一跳,现在自然又恢复成以往的钢板黑脸,硬的连褶子都没有。“叶想同学,我们大队长说让你好好休息,给,喝点吧,”他递过来一杯水。叶想点点头,“谢谢教官。”尝了一口,居然是甜的,蜂蜜水。

    “咕嘟,咕嘟,”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叶想喝水吞咽的声音,叶想觉得自己越小心翼翼,这声音越响。她偷偷看了一眼正拿着武装带把玩的孙国辉,不免有些尴尬。“你家里就你一个?”孙老虎突然问。“啊?啊!就我一个,我妈特响应政府号召,她老说要是搁现在,她连生都不生,省得麻烦!”说到最后叶想扁了扁嘴,做了个郁闷的表情。

    孙国辉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没说话,叶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一句,“你就好了,还有个姐姐照顾!”孙国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姐姐?”“我……”叶想也傻了,对呀,我怎么知道的?

    “你们这些女生还真是挺有侦察能力的,”孙国辉摇了摇头,显然以为是女孩儿之间的八卦。昨天午休时还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自己手下两个长得挺帅的排长,什么身高,体重,哪儿的人,毕业院校,腰围多少,喜好什么那就是如数家珍,当时队副老刘还和自己感慨现在的小丫头真不得了。

    叶想干笑了一下,孙国辉一甩皮带站起身来系上,“你休息吧,我得出去看看,”说完点头就走,叶想都来不及说话,他人就没了踪影。等到下午,叶想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跟校医打过招呼之后,就自行返回了宿舍。

    炮灰们见她回来了,自然分外亲热,一边殷勤倒水给她喝,一边谴责那个明显营养过剩的大一女生。“要说孙老虎对你真不错,见你晕倒了,抱着你就冲到了医务室!”一个女生手舞足蹈的学着当时的情况。

    她突然暧昧地靠近叶想,“怎么样,近距离接触硬汉的胸肌是什么滋味啊?”色女们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叶想的心跳加快,嘴上却笑嘻嘻地说,“不如我给你两拳把你放倒,然后让孙大营长也来抱你,你亲自感受一下如何啊?”宿舍里一时跟开了锅似的。

    叶想原来总想着这熬人的军训啥时候才能结束啊,可真到结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军训汇报表演完毕之后,学校领导请军队领导出去吃大餐了,学生们却被要求立刻上车,准备返程。

    军队领导出于纪律考虑,不希望学生和教官之间有太多的牵扯,尤其是这些女大学生,因此和学校领导商量好,军训结束立刻走人,不给他们更多接触的机会!叶想拎着铺盖站在一旁,看小女生们哭得是天昏地暗,小教官们也都红了眼眶。她暗暗想着,再过一个月,还有几个女孩儿会惦念这些跟她们同龄,却远比她们过的艰辛的小兵们呢。

    “叶想,”孙老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叶想一个转身,发现向来一身迷彩的孙国辉今天居然穿了常服。金黄色的肩章,鲜红的帽带,笔挺的军服,衬的他越发英武,有的男人天生就是个军人,孙国辉就是。

    “再见!”孙国辉伸出了手来,叶想赶紧放下行李伸过手去,她微凉的手立刻被一只温厚的大手包住。“叶想,上车了!”同学招呼了她一声,孙国辉放开了手,顺便提起叶想的行李把她送上了车。

    大巴缓缓开动,车上的学生们不顾寒冷,都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拼命的招手,教官们一律立正敬礼,目送学生们离去。叶想忍不住也贴在玻璃上往外找寻着,孙国辉整肃立在一个上校身后,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孙国辉挺胸抬头,手臂上抬,向叶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老妈!老爸!呜……”叶想一到家,就看见老妈正在阳台上收衣服,厨房里传来炖肉的香气,老爸听见门响,拿着锅铲就跑了出来,“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回来啦!”他话音还没落呢,叶同学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把叶爸爸吓了一跳。

    原本还想讽刺几句肉麻的叶妈妈也吓到了,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半个多月没见的女儿,没什么变化啊?受伤了?没有,叶同学摇头。那你受欺负了?还是摇头。那你哭什么呀?!叶妈妈的声音高了两度。我也不知道,见了你们就是想哭,叶同学一脸的委屈。

    叶爸爸笑了,“闺女是想咱们了!”叶妈妈翻了个白眼,“才两星期就至于这样?都是你惯的!吃不了一点苦!”“是,是,都是我惯的!”叶爸爸笑眯眯地承认,然后等叶妈妈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他悄声在叶想耳边说,“我惯我乐意!”“扑哧”,叶想乐了。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两个月,叶同学已经正式成为了某公司所谓白领,天天早起晚归挤地铁,为了生活而奔波着。叶想发现自从军训回来之后自己多了一个毛病,不论在哪儿,总是会不自觉的注意到那些跟绿军装有关的人和事。有一次在超市,差点把人一小兵给看毛了。

    “呼……累死了,怪不得总说要打倒资本主义呢,实在拿劳工不当人!”叶想一下班就瘫在了沙发里。叶妈妈伸脚踢了她一下,“换衣服去!一身的汗,往哪儿蹭呢!”正在做饭的叶爸爸探出头来说,“怎么了,闺女,又被洋鬼子欺负了?”

    叶想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往自己屋里走,“爸我跟你说,怨不得人说比敌人更可恶的是汉奸,我们那个洋鬼子老板倒还好,可就他手下那二鬼子特德行!不就拿了个绿卡吗,一天到晚以为他高人一等似的,从来不拿正眼看人,也不怕得斜视!”叶爸爸哈哈一乐。

    “想想,明天周六,你跟我出去一趟,”吃饭的时候叶妈妈突然说。“干吗呀,我不想逛街,我需要休息~~~~”叶想惨叫着说。叶妈妈才不吃她这一套呢,“你现在就可以去休息,明天跟我走!”

    第二天上午叶想就被叶妈妈拉了出门,叶爸爸自己出去钓鱼了。“老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叶想挺纳闷,老妈打扮了不说,还不让自己穿牛仔裤。叶妈妈也不理她,带着她上了公交倒地铁,最后来到了位于西四的砂锅居。叶想笑了,“老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请我吃老字号啊?”

    叶妈妈一笑,“是啊,所以你就跟着来吧!”说完率先走进了饭馆,叶想也没多想,有的吃就吃呗。刚跟着服务员进门,就听见一个高昂的女声招呼着,“小杨,这边!”叶想循声看去,一个急刹就站住了,那个冲她们招手的胖阿姨倒没什么,可旁边那个西装革履的黑脸,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哧,哧……”叶想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地笑,套上西装的孙老虎也没了往日的威风,怎么看怎么别扭。真没想到,今天老妈居然拉她来相亲,更没想到,相亲的对象居然是孙老虎!“我很可笑吗?”孙国辉忍无可忍,瞪着眼问。

    “嗯,是挺可笑的!”叶想挺认真地点点头,可眼中都是笑意,不知是因为离了部队的环境,还是他没穿军装,或者是相亲者的身份,叶想非但不再怕他,甚至还敢调侃两句了。孙国辉瞪了半天眼叶同学也不怕,他没辙的吐了口气,喃喃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刘,还说穿这个好!”

    “没想到我第一次相亲的对象竟然是你,真巧!”叶想笑呵呵地说,从开始一见面,她就觉得一切都跟笑话似的。“你之前不知道是我吗?”叶想好奇地问,“知道啊,”孙国辉说。“知道是我你还来?”叶想又问。“就是知道是你我才来的,”孙国辉淡淡地说了一句。叶想脚步一滞,孙国辉调转眼光看向她,叶想就觉得自己的脸,呼的一下就烫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沿着护城河走了半天,孙国辉突然开口说,“叶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我不是说这些话讨好你,是真心话!”孙国辉的表情很严肃,叶想点头表示相信,这个大黑脸确实不是什么花言巧语的人。

    孙国辉仿佛下定了决心,要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他站住了脚,叶想也只能站住,他挺胸抬头,叶想也下意识地跟着挺胸抬头,两人一起拔军姿。“我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她嫁给别人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是你们私下里传的什么我刚刚被甩。”说到这里,孙国辉微微一笑。叶想倒有点不好意思,原来学生们私底下的谣言八卦,这些当兵的都知道。

    “为什么分开?”叶想脱口而出,然后才觉得自己有点唐突,孙国辉倒不太在意,“我从军校毕业下部队以后,大家联系就少了,后来她跟我说喜欢上了别人,然后就分了,她现在过得不错。”说这番话时,孙国辉的表情很坦然,叶想不禁有点欣赏,是个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

    “我之前一直在外省服役,刚调回北京半年,至于家里的情况,刚才吴阿姨说得挺清楚了,你要不是有什么不明白就问我,我知无不言!”孙国辉跟给首长作报告似的,叶想又好笑又尴尬,这当兵的是不是都像他这样直来直去,也不管对方什么感觉。

    “情况了解并不代表我愿意和你相处啊,”叶想哼唧了一句。孙国辉表情柔和了些,“我知道一开始你很讨厌我,我不太会讨女孩儿喜欢,而且我喜欢你跟严格训练是两回事!”叶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孙国辉好像没看见一样,“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学生也没多想,后来才知道你研究生都毕业了。那天你走的时候,我还是没敢问你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为这个,我们教导员老刘把我训了一通,说我这样儿的就该打光棍儿!可没想到,我一个阿姨说给我介绍个对象,竟然会是你!”说到这儿,孙国辉咧嘴一笑,“我觉得这就是缘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所以就来了!”

    叶想第一次看见孙老虎的笑容,以往他老先生最多也就是扯扯嘴角罢了,现在这么一看,感觉还挺纯真的。看见叶想瞪圆了眼睛瞅自己,孙国辉有点不好意思,他这辈子也没跟一个女孩儿说过这些话,就是以前的女朋友也没有,那是上学时认识的,又是她先表白。

    擦擦鼻尖上冒出的汗,孙国辉说,“大体就是这样,你还有问题吗?”他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叶想觉得这个黑脸儿真的挺有意思的,不过跟他谈恋爱,自己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不可否认,在心底深处,也觉得这老虎很熟悉,那种感觉不光他一个人有,只不过奇怪的是,他说一见到自己就有,自己却是在被砸晕醒来之后才有的。

    看见孙国辉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叶想琢磨了半天,选择了一个比较缓和的说法,“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但是谈不谈恋爱,看情况再说吧。”孙国辉很平静的点点头,“可以!只要你没结婚,我就陪着你看情况!”叶想哧的一笑,“你这么有信心?”孙国辉很认真地说,“枪我都能给它捂热了,就不信捂不热个人!”

    等回了家,叶想本来想埋怨几句老妈给她突然袭击,却发现叶妈妈正一个人看着电视发呆,脸上的表情让叶想根本不敢招惹。溜到厨房跟老爸报告了一下今天的“奇遇”,叶爸爸也觉得听起来这小伙子还不错,再说,男人要是会花言巧语更糟糕。

    “我没想到老妈居然给我介绍个军人?”叶想啃着苹果说,叶爸爸收拾着今天钓来的鱼,只是笑着听叶想叨咕。心说你哪里知道,你妈妈的初恋情人不是你老爸我,而是一个军人啊,不过这都是过往了,没必要说给孩子听。

    就这样,叶同学开始跟孙老虎进行纯洁的友谊交往,随着一步步深入了解,叶想发现这头老虎除了脾气差点,脸上笑容少点,其他方面竟然跟叶爸爸差不多,都做得一手好菜,会做家务,也很体贴。

    他的体贴不是在嘴皮子上,比如天气预报说要变天要下雨,他就会发短信提醒叶想添衣服带伞。如果叶想需要早起,绝对不怕上铃听不见,跟他打声招呼,第二天一早,老虎牌闹钟就会准时叫起,绝对不会延误,反正他习惯五点钟就起来跑步。

    最近公司有个大项目,很多报告白天干不完叶同学就只能拿回家做,结果为了清醒就喝咖啡,然后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就给老虎同志打电话,一个说一个听,叶想不睡,孙国辉就陪着,往往耗到凌晨两点。就这样折腾了一段时间,孙国辉倒没什么,可叶妈妈一看电话费帐单就崩溃了。叶同学被痛骂一顿之后,被迫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从今往后,家里的电话费由她支付,不管谁打的!

    “叶子,晚上大家一起去钱柜K歌啊,我有优惠券!”临下班同事Amy打内线给叶想,“不了,我今晚有事儿,改天吧,”叶想婉拒。“什么事儿啊,见男朋友?”Amy笑说,“叫上他一起啊,正好我们也认识一下!”叶想一笑,“下次吧!今天老大不在,我早点走了啊!”

    看看没什么事儿,叶想收拾了书包坐电梯下楼,算算时间,跟孙国辉在一起“纯交往”也快五个月了。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上个月孙国辉出去拉练,手机上交不许联系,虽然每次打电话都是叶想再喷口水,孙国辉就是那听众,但一个月没听见老虎的男中音,叶想发现自己开始想念他了。

    自己干活的时候会想他在干什么,自己吃饭的时候会想他吃好了没有,自己睡觉的时候也会想海边蚊子多,不知道他那儿能不能点蚊香等等。有一天叶想跑去问老爸,我是不是真的被他捂热了?叶爸爸只是笑,捂不捂热没关系,问题是你喜不喜欢被他捂?叶想挠了挠头,好像,大概,也许……喜欢吧,说完父女俩都乐了。

    今天中午接到电话,孙国辉已经回来了,因为表现突出,首长特批了他两天假去追媳妇!他们部队都知道,孙老虎因为军训认识了一个研究生,北京人,长得也不错!(军训小兵回去说的,那时候叶同学戴隐形)

    叶妈妈说,让她把孙国辉带家来吃饭,既然你都捂热乎了,就别藏着掖着了,领回来正式认识一下吧!一到写字楼下,隔着落地玻璃窗,叶想就看见一个挺拔的绿色身影正站在路灯下,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看他一眼。

    叶想眼珠一转,从侧门跑了出去,打算绕到他身后给他个突然袭击,跟踮着脚过去,孙国辉一个转身,面带微笑。倒把叶想吓一跳,她一撇嘴,“你耳朵太灵了吧?”“要是被你摸过来还不自知,我也别当兵了,你怎么早下来了?”孙国辉笑说。“你不是更早?”叶想笑。

    “Ivy?”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英文名字,叶想回头一看,自己的老板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冲自己招手呢。“谁啊?”“我老板!”“啊?那你早下班会不会被批评?”孙国眉头一皱,“没事儿,他是个法国人,成天把爱情挂在嘴边,再说我只早走了十几分钟而已,”叶想倒不太在意,只要别被那个二鬼子抓到就好。

    这个大胖子老外跟叶想处的不错,两个人唧唧呱呱的讲着鸟语,孙国辉的英语一般,但是也听得懂,这个老外刚去学完中文课回来。出于礼貌,叶想介绍了一下孙国辉,孙国辉也礼貌的敬了个军礼,用英文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这可把那老外高兴坏了,有这么帅的中国军人给他敬礼,他伸手握住孙国辉的手,就想秀一把刚学完的中文,想了想张口就说,“好你吗?”啊?叶想和孙国辉都是一愣,老外自己也觉得不对,琢磨了一下又说,“你吗好?”叶想=口=!孙国辉脸色一变,黑气上浮。老外也不傻,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了,赶紧再度调整,“吗,你好!”孙国辉……“嗤!”叶同学再也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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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想想,醒醒,笑什么呢?”叶想一睁眼,发现自己正靠在林晃的肩膀上,脸上湿乎乎的,林晃好笑地看着她,“梦到什么了?眼泪都笑出来了。”叶想环顾四周,都是一对对或依偎,或窃窃私语的青年男女。对啊,今天是自己跟林晃来领结婚证的日子,一早就被他揪来,还困着呢。

    看着林晃的笑脸,叶想抹了抹眼角儿,“我好像做了一个美梦,跟一个酷哥谈恋爱,当然,那人不是你!”林晃眨眨眼,不是我?不是,叶想肯定的点头。“我呸呸呸,纯属噩梦!”然后又挺得意的说,梦都反的,你做也没用!叶想点头赞同,可不是反的咋的,要不怎么跟你结婚了,唉……

    林晃气的直咬牙,正想伸手咯吱一下这个让他喜欢到不知该怎样才好的小女子,“大家排好队啊!”民政局的大门开了,准夫妇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林晃也顾不上教训叶想了,拉着她向前冲!

    那天因为洪水变化,叶想足足在树上呆了六个小时之后才被解救,等兵们把她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她手脚都已经僵硬了。张班长都快哭了,一个劲儿的道歉,问明老周记者他们也都安全,叶想这才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开玩笑了。猴子为了从树上下来变成人花了上万年,我才在树上呆了六个小时,还好还好。

    林晃后来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叶想做得对,也只能这么做,可还是很想抓住她狠打一顿屁股。不过后来叶想也知道了他曾跳下溃口,和士兵们以血肉之躯挡了洪水三个小时。这下大家扯平了,谁也别说谁。

    洪水终于消散,各个部队也准备归建,林晃一回部队就打了结婚报告,他实在想把叶想拴在自己身边保护,用个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反正叶想也够岁数了。因为办的急,别人都笑话说,人家是火线入党,你俩是火线结婚!

    没用叶想操心,林晃跟打游戏通关似的,团政治部,政委,营长,还有……叶师长。到现在叶想也不知道林晃是怎么说服叶大师长同意自己“早婚”的,反正叶妈妈没意见,林政委更没意见!

    “马上就到咱们了!”林晃在叶想耳边悄声说,两人都有点激动,相关的证件材料,林晃一直紧紧攥在手里。叶想靠在林晃身边,嗅着他身上健康好闻的气息,想着自己刚才的梦,很模糊,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叶想微微一笑,管他呢,只要幸福就好!

    “嘭嘭,”大红戳子一盖,办事员一脸笑意的说,“好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林晃和叶想连声道谢,并送上喜糖和香烟。出了办事处,林晃又把结婚证拿出来看,“咱这相片照得真不错!”

    叶想伸头看,两人果然笑得很甜蜜,她抬头看了一眼林晃,林晃也正笑望着她,彼此的眸子里映射着同样甜蜜的笑脸。林晃缓缓低下头来,轻柔而郑重的吻了一下叶想,“老婆你好,”“老公你好。”

    这时十年后的叶想手机正在狂响,“叶想,接电话!!”叶妈妈怒吼了一声,叶想就是不接,任凭音乐唱个不停,急急忙忙地把鞋穿上,拿了包就往外冲,叶氏夫妇面面相觑,这孩子搞什么鬼。

    下了楼,一个军绿色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的大树下,手里举着个电话。孙国辉看见叶想向他跑来,心跳越发快了,昨天自己正式向她求婚了,叶大小姐却说,明天再告诉你答案,你到我家楼下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接,你就不许挂!一直打!

    这时叶想跑到了孙国辉身边,气喘吁吁的把手机举到了他耳边,孙国辉不明白,只听见手机彩玲一直响着,听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嘴巴大大的咧开,一把将叶想抱入了怀里。叶想的手机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却没人理会。阳台上,叶妈妈推了一把自家老头,“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回去!”

    手机自得其乐的唱着,“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本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