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她的八字来看,自身本命满普通的,未来很难发展出惊人的艺业,但日子还算过得平安顺遂。”算命师低头研究著小女孩的生辰八字。“我再算看看……嗯,很好!她的夫运极佳,而且属于早婚之命,只要做父母的替她慎选真命天子,这小女还未来将是嫁给富贵和名声兼具的良人,从此“妻以夫贵”,终生衣食无缺,家庭生活幸福美满。”
“释迦”给“凉人”?小女孩拧起纳罕的月牙眉。她喜欢吃释迦,难道不能自己留下来,一定要送给凉人?
“真的?”年轻的母亲欢心地搂紧五岁大的小女儿。“那么我女儿忌配哪些属性的男孩?”
“嗯……令嫒属蛇,属蛇的女子忌配虎、猴、猪三个生肖,否则夫妻情分不长,家庭多有纷争。”算命仙捻动三络银霜似的美髯。
“猪猪、猪猪,好呕心。”小女孩拧起鼻尖,彷佛已经嗅到脏猪的臭骚味。她本来就讨厌猪猪,以后才不要送“释迦”给他们呢!
“多谢大仙指点,日后我一定仔细过滤芳菲的朋友,绝对不让她被这三个生肖的臭男生追走。”年轻妈妈喜得眉开眼笑。
募然间──“哈哈哈……”嚣张的狂笑声突然自算命师的口中吼出来。“太迟了!赵芳菲,太迟了!”哗啦!算命师用力掀掉自己的脸皮。
“啊──”小芳菲挣脱母亲的怀抱,不敢望向人皮面具下的恶鬼。“救命呀!救命呀!”
“你给我纳命来!”恶鬼张舞著极丑无比的獠牙。
哇!小女孩猛然挣脱母亲的怀抱,没命地往前头跑出去。
“爸爸,救我!”
然而,无论她使出多么强剧的力量,短短肥肥的小胖腿硬是黏在柏油路面,死也无法多迈出一步。
救人哪!她快被恶鬼抓去了。
“爸爸,妈妈!”
“赵芳菲……赵芳菲……不准跑……”鬼气森森的阴叫声逐渐缩短距离。
“哇!妈妈,救我,救我!”
她明明扯直了喉咙,声带却拒绝扩散出任何求援讯号。
妈妈!老爸!哇──她无助地坐下来放声大哭。
不可以回头看!妈妈教过她的。如果遇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叫她,绝对不可以回头看。
呜……她好怕!爸爸,妈妈!
“赵芳菲,你逃不掉的!”两只冷冰冰的爪子从身后环向她的小颈子,力道渐缩紧。
不,她喘不过气来了……救命……放开她……她不行了……
“我就是“猪”,赵芳菲。”一颗猪脑袋突然绕到她眼前,血盆大口褐眼珠,头上还顶著几撮闪闪发光的金毛。“无论你躲到哪里,我永远会找到你。你逃不开的,哈哈哈──”
哇──***
“哇──”
赵芳菲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太阳穴附近垂下湿密淋漓的冷汗。
“我……我的……我的天……”她用力喘气,胸腔迫切地吸进大量新鲜空气。
太诡异了!她起码超过五年没作过类似的噩梦,为何阔别了良久的情景会再度出现于寤寐之中?
挥之不去的噩兆感弥漫著斗室,女性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平静的生活即将兴起巨大的冲击。
不过还好!她安慰性地轻抚著胸口。那只混血洋猪仔此刻正留在好莱坞大作他的明星梦,决计不可能平空蹦出来,使她的生活更加水深火热。冲著这一项优点,生命赋与她的任何颠簸和艰辛都是可以忍受的。
“呜──”一根喷著热气的舌头忽然偷吃她的冷汗。
“赫!”赵芳菲再度弹起半公尺高。
“唔。”庞壮的黑色杂种犬发觉自己骇著了主人,有些汗颜地垂下头。哦,她的心脏快不行了!
某些文人先贤好像指示过“一日之计在于晨”、“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若真如此,她简直没有勇气下床面对接踵而来的多灾多难。
“阿浩,又是你!”旧仇新怨一古脑儿涌进她狭小的胸襟。“刚才一定是你压在我脸上,害我喘不过气来,我才会作噩梦的,对不对?我警告过你几次了,不、准、跳、上、我、的、床!只要再犯规一次让我“赃”到,你就给我吃一个月的减肥狗食。”
“汪!”大黑狗扑通跳下主人的香榻。识时务者为俊犬,它恨死了淡而无味的减肥餐。
“哎呀,八点了。”迟钝的狗主人终于察觉忠狗唤醒她的原因。“为什么房子里。悄悄的?大家都还没起床吗?”
“汪!”大黑狗给与主人肯定的回答。赶紧唤醒其他成员吧!本一家之主起床便意谓著它有早餐吃了。
“天哪!”赵芳菲彻底溃败。
她跳下眠床,以打破金氏世界纪录的速度套上整身装束过度的匆忙让她没有时间检查自己的外表,脚跟一转,迅速奔出房门外沿著廊道拍打山一扇经过的房门。
“快点起床了。爸,你八点半要主持里民大会:妈,你九点和客户有约。赵方祺,你再迟到一次就要被学校开除了,到时候变为全台湾第一个小学被退学的蠢蛋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快点起床!再给你们三分钟!”
房门内纷纷传出灾情惨重的呻吟声。
“怎么才刚合上眼而已,天就亮了?”
芳菲才不理众家好汉的埋怨,一路直奔楼下厨房。
快呀快呀!她只剩十分钟完成早餐程序──包括吃。九点那堂课由系上出名的魔鬼女教头执鞭,即使晚进教室半分钟也会被登录为旷课。而根据老虔婆的习惯,整学期迟到三次者,死当,永不得超生!赠送欧蕾巴结也一样,CD保养品或者还有点谈判空间。而她已经两度登上记录榜。
全台湾只有她就读的这间岛大学会把体育课排在早上九点,害一帮学生死操活操得几乎吐出早餐。教务处简直有病!“喂,你们起床没有?”芳菲隔空嘶唤,手下马不停蹄地打入四颗鸡蛋,“嗤”的一声,平底锅烧出一阵焦臭。
怎么会这样?
“糟糕,大家快点下来帮忙,厨房失火了!”芳菲忙不迭寻找灭火器。后门缓缓拉开,她那超级冷静早熟的小弟捧著大纸袋贤进来。
“笨,你忘记倒沙拉油了。”赵方祺以其一真的劲酷口吻批评他的笨拙。
“赵方祺,原来你已经起床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们?”随即,新鲜的烧饼香味从弟弟手中的牛皮纸袋透出来,赵芳菲仰头嗅了嗅空气,陶醉得不得了。“嗯……好香,那是什么?
烧饼、小笼包……还有蛋饼。赵方祺,我爱你!”
她马上将弟弟买来的宝物据为己有。
“快吃吧!我去叫爸妈起床。你开一罐狗罐头给阿浩吃。”赵方祺以他一贯的温吞吞步伐跺来,先关掉炉火,才慢慢离开厨房境内,清稚的脸上仍然横怖著爱理不理的扑克表情。
“汪!”阿浩好感动。全家只有小主人才会记得按时喂它。
“老小鬼!”芳菲塞了满嘴的小笼包,勉强腾出一点空间唠叨。“一天到晚带著那副要死不死的面具到处跑,哪像个十二岁的小男生?真不知你是继承哪边的血统,一点也不可爱!”
偏偏这一点也不可爱的弟弟却是家里最精明能干的“大家长”,举凡烧饭、洗衣、打扫、喂狗没一样难得倒他,偶然她和爸妈弄不清楚某些家电用品的操作程序,还得不耻下问这四尺来高的小鬼头,实在有的呕的!
除了不爱上学之外,她小弟几乎零缺点。而追究起来,赵方祺讨厌上学的原因甚至不是因为他成续太差。相反的,他们姊弟俩都是典型的读书机器,自小功课一把罩,因此她才会以十九岁的“低龄”越级就读至大学三年级。而赵方祺不愿意上学,只是因为──“同样的八个小时,留在学校只能学到基础因数问题,找回家自修还可以多念点英文。”他仍然爱理不理的,解释完毕后就回头钻进他英文版的伊索寓言里。
超级怪胎!跟那头“洋猪仔”一模一样……
“咳!咳咳咳!”美味的小笼包突然冲进她气管里。“唔……水……唔……”
阿浩幸灾乐祸地打量她脸红脖子粗的狼狈相。活该!这就是延迟喂狗的坏主人应有的惩罚。
她连忙灌下一口冰豆浆。“哦──天哪!”
不妙!大大不妙,越来越强烈的紧绷感网罩著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今早她非但在半梦半醒之间见到那尾洋猪仔,连神智清醒时也开始想到他。莫非上天正在向她打pass,警告她今天将发生不测风云?
非常有可能!每回她联想到那家伙,按著就会碰上极端噩运道的意外,可见接下来的十六个钟头她必须事事小心。
无论如何,唯有勇敢面对人生,乃为上策!
“爸妈,赵方祺,我吃饱了,先走一步,你们快下来!”她匆匆喊完,经济学”冲出后门。
“汪汪!”阿浩试图唤回不负责任的主人。
大不公平了!它的早餐呢?
***
当当当当四点整,下课钟声敲醒了一半沈睡的学子们。
“好啦!今天就讲到这里,别忘了下个礼拜同一时间举行期末考,害怕自己分数太高的同学尽管缺席没关系,那堂谋不会点名的。”经济学教授终于鸣金收兵。
课总算上完了!而她也快完了!
赵芳菲把自己从课椅上提起来,浑身虚脱无力。细纤合度的身材在一百六十公分的有限高度内,婉转凹凸成绝妙的曲线。
幸好整体经济是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否则难保自己不会因为饥荒而导致血糖过低,昏倒在教室里。
学海无涯,唯“倒”是岸。
五月底了,下个星期全校进入期末考周,佛祖的大脚丫又获得众位学子诚心拥抱的机会。希望这回向她借笔记的人数减少到二十人以下,省得到时候大家填出一模一样的答案,让教授以为他们集体作弊。
橙黄色的夕照洒向窗外浓荫,透过树叶问的缝隙与她打招呼。芳菲有气无力地将膨密的青丝扎卷成蝶形的小髻,最后以自动铅笔固定。线条优美的头背登时暴露出来,白嫩得令整班的男同学渴望自己变成吸血鬼,可以明正言顺地扑上前轻嗫一口。
“喂,快来。”死党陈洵美扭著她的腕关节往外拖。
“干嘛?”她软绵绵地任同学牵出教室门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沿路经过的男同学瞧见佳人的芳踪,纷纷打招呼。“菲菲,要走了吗?”
“赵芳菲,我们今晚想去pub跳舞,要不要一起去?”
看到这等情形,陈洵美就不得不吃味了。说也奇怪,赵芳菲的容色虽然端丽,却也沟不上校园第一把交椅的程度,偏偏男学生就爱她这副调调。
平时没事时,总看她一副佣佣懒懒、娇弱不胜力的姿态,彷佛昨晚没睡饱似的,感觉起来有说不出的女人味:然而一遇上学会事性的时候,她的精力可全来了,清脆的嗓音宏亮无比,这儿摸摸、那儿弄弄,团团飞转的俏影忙碌如蝴蝶一般,与平时的慢动作完全两样。
这女人老爱叨念她老弟不像个十二岁的可爱男生,但其他稍微与她熟稔的同学都感觉得出来,赵芳菲同学可也不像个乳臭未乾的十九岁黄毛丫头:所谓“旁观者清”便是这么回事。
“超级大消息!我告诉你,咱们影友社来了一个天王巨星,你打破脑壳地想像不到那个人是谁。”陈洵美兴冲冲地揪著她绕过荷花池,一路直奔影友社的专属教室。
“你们真的很不怕死耶。”芳菲仍然不太带劲。“今天都星期五了,期末考在即,大家还有精神邀请贵宾来社团演讲。”
既然大伙儿拒绝用功,届时可别怪她不肯把笔记借给这票损友。
其实芳菲对各项社团活动向来兴致缺缺,若非陈洵美是个标准的电影迷,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硬拉著她一起入社,她也不会想到要浪费两百元的社费缴给整学期没去过两次的影友社。
“这个贵宾是社长碰巧遇上的,你也知道他老姊在经纪公司工作,常常可以抓住一些国际巨星们的私下动向。”陈洵美兴奋得连声昔都发抖了,可见来人的身分非同小可。“这位外国大明星今朝前来台湾,是以私人名义入境,并不打算公开活动,因此台湾媒体大多不晓得他已经踏上本土。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咱们小小的一个大学社团怎么可能请得到他?昨晚社长紧急打电话给每个社员,告知我们这位特别来宾今天会来社内,叫我们一定要到场,不来会后悔,你没接到电话吗?”
“没有。”此时她只对吃饭感兴趣,其他小明小星之类的人物大可闪到旁边乘不过,听陈洵美的语意,今日的来客似乎从另一块陆地飞过来的。该不会是那些远到台湾宣传、听都没听过的美国小演员吧?
基本上,她虽然不晓得那家伙是何方神圣,但仍然未抱持太大的期望。
除了还没出名的小牌演员之外,社长哪可能请得到天王巨星的大驾?
影友社当初成立的主旨,便是以欣赏及讨论各国电影为主,但最受社员们欢迎的依然是好莱坞的潮流影片。社方有时会安排国内电影界的导演或名演员前来专题演讲。虽然延请本土影星介绍外国作品免不了有隔靴搔痒的感觉,然而没鱼虾也好,他们总不可能当真雇请艾玛汤普森或阿诺史瓦辛格亲自参与讨论会。
两人远远接近影友社的专用教室,就看到教室外包围了起码两大圈的人团,既然乐意采“站票”的学生都如此踊跃了,想必教室内已发生激烈的拥挤状况。
“哇塞!你看,教室快被挤爆了。”陈洵美几乎被一股狂切的热诚冲昏了脑袋。“一定是消息泄露出去,被其他社团的人知道了。走,快点,我们去占个好位子,社员应该享有优先入座的权利。”
闹轰轰的喧哗声引起了过路学生的注目,不少人乾脆停下来一探究竟,使校园小径形成更严重的交通阻塞。
芳菲一睹这等阵仗,头就晕了。此刻教室里不知挤进多少颗人头,既然冷气刚坏不久,里面的空气想必是五族大副合──父织著汗味、体味、发油味、女同学残存的香水味。
澳,拜托,她不能忍受!
“陈洵美,你自己去啦!我要回家吃饭……”她觉得自己出气多、人气少,随时可能饿昏过去。
陈洵美哪甩她那么多,硬揪著她的白玉柔夷,攻占社团大本营。
“对不起,借过借过,影友社正牌社员来了。”两人厚著脸皮挤到前头,硬是逼迫男生们让出博爱座给老弱妇孺,终于顺利抢到第一排正中央的好风水。
芳菲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在正常情形下,这间教室可以容纳五十个学生,如今却坐进两倍以上的人口,还不包括水泥墙外侧的。
究竟是何方神圣具有如此惊人的魅力?举目望去,丝毫不见特别来宾的大名。由于时间急迫,美工来不及制作海报,而白板笔又没水了,临近期末考时期,服务组也没想到向学校总务组领取新笔,所以白黑板上也空荡著一阵荒芜,恰似她的胃。呜……空胃好难受。她要吃饭,她要喝酸辣汤,她要吃赵方祺亲手包的猪肉水饺。
她的耳中回荡著一片煽煽声,无法凝聚起涣散的精力聆听大伙儿兴奋的耳语。
劈哩啦啦的拍掌声随著社长的出现而加剧。
“谢谢,谢谢各位社员。”爱现的社长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现身。“非常感谢各位社员和别社同学的垂爱,在这个期末考时节仍然不畏艰难、千里迢迢地集合在影友社教室,欣赏本社最后一次的专题演讲”
“嘘!嘘!”一时之间,指责声四起。“不要废话了,赶快请主角出来。”
“耶!耶!”陈洵美沦起拳头拚命鼓噪吆喝。
呵……好咽!芳菲张口打了个呵欠,能源不足的缘故。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话了,请大家一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好莱坞电影票房常胜军、美国当红性格巨星、声势直逼阿诺和金凯瑞的超级大帅哥、身价一千八百万的国际影星──”社长昂旧的嗓音越到末了越加高亢。
哪来这么多头衔?芳菲萎顿在椅子上,眼皮呈半睁半合状态。
赵方祺,我想念你……的宫保鸡丁、韭菜水饺、红烧牛肉面、还有柠檬汁。家人会不会不等她先把好菜吃光光?
“──Mr.RickGilbert(瑞克-吉尔柏)。”“耶!”哄隆隆的热情畅喊震动了整座平静的校园。连树梢间停歇的乌鸦也差点跌下枝头。
“Ricky!Ricky!Ricky!”规律的欢呼一声声催促著主角尽快现身。“哇──”女同学量眩的尖叫频率几乎震破窗玻璃。
Ricky!
一盆北极寒泉当著芳菲的脑门淋下来,霎时间冻得她全身发抖,四肢无力,神智也当场震得一清二楚。
应该是同名同姓而已,她拚命告诉自己。正牌的瑞克-吉尔柏的身价上千万美金,怎么可能屈就在台湾一间小小公立大学的影友社里演讲?
镇定!千万要镇定,不要乱了阵脚。一定是哪个不识相的洋鬼子冒充那个杀千刀的Ricky──缓缓地,白黑板右侧连接社团办公室的心门,往内侧拉开,一道高硕优雅的身影踩著轻跃的步伐踏上讲台。
一时之间,偌大的教室安静下来,数百个学生齐齐屏住气息,眼也不眨地直欣赏著国际巨星的风采。
瑞克-吉尔柏挺直了八尺二寸的身高,折合公制是一百八十五公分,头顶几乎碰到白板上端的日光灯管。深褐色的眼瞳永远绽著明亮的笑意,配合左颊深陷的单边酒窝,彷佛是个天生适合畅笑的男人。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镇定气息又不至于让人感觉他稚气或不够稳重,相反的,比他实际的二十六岁年龄圆融许多。
曾有杂志报导形容过,瑞克-吉尔柏是全世界女性最渴望拥有的情人,同侪心中最优秀的知交朋友,以及弟妹们梦想中的大哥哥──最后一点评论曾经让芳菲耻笑了三天三夜。
而,此时此刻,她发觉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唤,这不是真的。芳菲绝望地瘫在椅子里喘息。上天绝不会如此惩罚她的。
地做错了什么?一定是上回帮赵方祺制作科学玩具时不够尽心尽力,因此老天蓄意惩处她的缺乏手足之情。对,一定是。
老天,求求你将这个痞子变回美国去,大亨他流行乐巨星的浮著生活,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曰“Hi,guys!(大家好。)”天生适合蛊惑影迷的嗓子传进众路学生的耳膜,有如音乐般令人神往。
“哗──”尖叫声再度掩盖过世界上其他声音。
真的是他!
芳菲的下巴无助地掉下来,他头上的那一蓬金发与她噩梦中的颜色一模一样,刺眼得让人受不了。
她的娇躯浮起密密的鸡皮疙瘩,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全身机能。怎么办?“里肌肉”发现她了吗?她开始四处寻找逃生的管道。
或许……或许他还没有看见她。没错,现在的人数太多,他怎么可能注意得到自己?即使她坐在正中央,即使她身处于第一排,即使他的眼光低垂十度角就能和她面面相觑,但他当然有可能“触目”得忽略了她。这家伙从小就少根筋的!
赶快溜!她命令自己。
务必在他发现自己之前偷溜……
“菲菲!”太迟了,笑眯眯的洋鬼子忽然咬著标准的国语字音,直勾勾冲著她例嘴。
“他会说中文!”另一项震撼在人群间散布开来。
“而且说得很标准耶!”
“慢著,瑞克认识赵芳菲!”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攫住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简直出乎全世界歌迷的料想之外!好来坞影坛的超级巨星竟然认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台湾女大学生。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幕?
“嘘,大家不要吵!”拥挤的教室再度恢复寂静,每个人静心等待接下来的后续发展。
瑞克跳下议台,一个大跨步就蹦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横搂进怀里。“澳,菲菲,我就知道可以在这里见到你。我好想念你,还有伯父伯母。”
区区一六0的芳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她早已失去与他拚斗的力气。
“里……肌……肉,是你?”她颤巍巍地轻唤,眼神开始发直。
“没错,正是在下。”瑞克大方地赏她一记颊吻。
“哇!”女同学们又妒又羡。
“里肌肉……”芳菲虚弱地重复一次。
她在作梦!一定是的。她并没有被里肌肉打横抱在怀里,也没有被他偷亲,她甚至没来影友社参加这劳啥子的专题演讲,一切都是梦境。
只要她闭眼睡去,明早再度醒来时一切已经恢复原状。没错!
咕咚!经济系美女当场昏倒在国际巨星的怀中。
***
“哇──”
赵芳菲猛然从床上坐起,惊魂甫定的冷汗悄悄滑下太阳穴。
“我……我的……我的天……”她用力吞吐,吸取高单位的新鲜空气。
噩梦,她作噩梦了。
她低头审视自己的装束。柔软舒适的棉布睡衣黏在她湿答答的玉肌,不过睡衣既然穿在身上,就表示她尚未起床,因此刚才鲜明的点点滴滴无疑是梦境。
她几近虚脱地松懈下来。
“唔──”阿浩湿热热的舌头帮她洗脸。
“懊,阿浩……”她连忙搂住大狗狗的脖子,疲惫的俏脸埋进它的软毛里。”阿浩,真高兴看到你……”
阿浩登时受宠若惊。它私闯主人的香闺非但没有受到谴责,反而获得热烈的欢迎,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芳菲的俏脸仍然埋在爱犬的背部。“你知道吗?姊姊刚作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嗨,你醒了?”噩梦中的声音活生生出现在耳际。“已经七点半了,伯父伯母叫你起床吃晚饭。”
“哇!”她飞快钻回被窝里。
如果只是噩梦,为何她在现实生活中会听见他的声音?
“我还没醒过来,我一定还没醒过来。”芳菲拚命喃喃自语。咚咚!某人敲了敲被窝。
“有人在这家吗?”带笑的嗓音催紧了她的神经。
她发誓自己非常清醒。
“方祺!赵——方——祺!赵──”她扯直了喉咙求救。
“我在这里。”不痛不痒的稚音就杵在她床畔。“你睡够了没有,大家都在等你吃饭。”
“有……有鬼……快去叫爸爸来!”她蒙在棉被里吓得泪眼汪汪。
“嘿,菲菲,你在叫我吗?”和蔼可亲的赵爸爸探进一颗脑袋。“赶快起床,祺祺今晚第一次试做珍珠丸子,很好吃哦!”
“她刚刚才睡醒,有起床气。”瑞克咋了咋舌头。
他是真的,并非出于她的幻想!芳菲几乎被以上认知惊出两缸冷汗。
“快点,再不起床就被你老爸偷吃光了。”急脾气的赵妈妈旋风似地台进来。
“阿……阿浩。”地无助地向爱犬求援。虽然平常自己并未特别善待阿浩,不过真正的忠犬决计不会与主人计较的,对不对?
“汪汪!”阿浩决定声援其他主人,因为它也饿丫。
懊,不行,再闷下去她会缺氧。
芳菲头昏脑胀地掀开被单。
“来,我扶你下床。”瑞克好心巴结她。
“啊!”地弹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向门口的老爹:“别让这个人接近我三公尺远,求求你们,把这串里肌肉挂摆得离我越远越好。”
瑞克又好气又好笑。
“嘿,我们起码要共同生活三个月,你不觉得应该建立和平相处的共识吗?”他企图以最无辜的眼神争取同情票。七年不见,这丫头居然远视他如蛇蝎,实在太伤他的心了。
芳菲甚至连正眼也拒绝瞄他一下。
“爸,何谓‘与我们共同生活三个月’?他在开玩笑,对吧?”她问得心惊胆赵爸爸的好好先生胸襟又发作了。“不对,瑞克和他妈妈搬离咱们社区起码七年,难得今夏回国度假时与咱们重逢,我们当然应该一尽地主之谊呀!好歹你们也算青梅竹马……”
“你疯了,谁跟他青梅竹马!”芳菲打死不认帐。“妈,你还记得吧!算命仙说过我和属猪的人八字不合,我和他根本无法居处在相同的屋檐下。”
“那个算命仙胡说八道啦!”赵妈妈洒脱地挥了挥手。“他不也说你这辈子没什么惊人艺业吗?那你跳级读到大三应该怎么说?”
“那不一样呀!你们忘了他小时候最喜欢欺负我?”她控诉道。
“嘿,菲菲,你该不会把那些陈年旧事记牢了足足七年吧?”瑞克撇著嘴巴。千万不能笑出来,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你──”她甫才吐出一个字,立刻把牙关咬紧。无论如何不能和这痞子说话,如此一来命运之神或许会误以为他们俩真的很陌生,轨不会议噩运降临在她的头上。“妈,爸,不管,反正我誓死反对他搬进来。这家伙年收入起码上千万美金。即使连住一个月的凯悦总统套房也没问题,何必屈就于咱们家里窄小的客房三个月耶!开玩笑,她才不要连续倒楣三个月。而且同学已经发现她和国际巨星瑞克-吉尔柏是旧识,如果再让他住进家里,接下来赵宅还有宁日吗?
“赌吧!”家庭的主要仲裁人发言了。
“赌?”“唔?”四双眼睛对准赵方祺。
“你们俩到地下室赛一局撞球。老姊若赢了,瑞克必须走人:反之就让他搬进来住,谁都不准有怨言。”赵方祺一脸天下无难事的安静神态,彷佛万事皆难不倒他。
“才不呢!这是我家。我当然有权决定是否要让外人住进来,干嘛和他赌?”她的脚丫子顿了顿地板,强调自己的主权性。自何时起,主人连选择客人的权利也丧失了?
“随便你。不赌者,视同放弃。”赵方祺丝毫不为所动。
芳菲气得牙痒痒。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小鬼!
好吧!赌就赌,谁怕谁?虽然她并不了解里肌肉的撞球技术如何,但她的球技可是高杆爸爸一手调教出来的,目前为止所向被靡,唯有师父和师弟赵方祺稍微有点拚头,其他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只有甘拜下风的分。
“里肌肉,你敢不敢……呃,小弟,你问问看里肌肉有没有胆子下场比一周?”她拒绝直接与他交谈,以免引来无可避免的祸事。
“Sure!”瑞克永远挂著灿烂的笑容。
“好,大伙儿下楼吧!早死早超生。”赵方祺统率著自己人马,浩浩荡荡迈向地下一楼的娱乐间。
这票家人越来越复杂难搞了,看来他这个“一家之主”日后可得多多照看著,省得又起纠纷。
“汪!”阿浩哀怨地跟在小主人后头,担任他忠心耿耿的左右护法。它好饿,不晓得还要等多久才有晚餐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