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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归去

    第十四章 归去

    钟原这是怎么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请出四兰道姑。

    钟原还在拍明朗摸到自己额头上的手,说:“我又不是从断背山上下来的,你摸我做什么?”

    明朗已经换成了女声,接口道:“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好色淫荡,怎么会被花鬼缠身。”

    钟原往后一退,结巴着说:“四兰道姑,明朗又让你上身了?”

    “什么上身不上身的,明朗那小子,本是除魔四大门派中的一个正宗传人,却因为受重创失了本领,不然,他通灵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哪里要我这么费力地上他身。”现在明朗的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他还除魔门派,四兰道姑,你好金庸味。”

    “行了,我上来的时间有限,让我帮你除去缠着你的花鬼吧!”说着明朗开始手心画符。

    钟原一看,原来四兰是真来除鬼的,他害怕了:“你不是当真吧,表情这么严肃,你要除的人是谁?”

    “这盆花,和你梦中的女子。”四兰道姑工作的时候很有气势,说话很简单明了。

    钟原一听,抱起花来就猛地冲出门去了,他知道,解释没有用,求情没有用,说再多也没有用,那四兰道姑的符已经画得差不多,只要一拍,自己的梦就被拍碎了。

    他绝对不可能会相信,那个梦中女子是来害自己的,哪怕是鬼,也是好鬼,她不会伤害自己。

    他跑得很快,明朗在后面狂追,但一会儿就被远远地给抛在后头,不见了钟原的踪影。

    明朗一个人站在树阴下,想了一会儿,一个女声问:“他跑哪里去了,那小子要往鬼门关里跑,我也没有办法。”

    明朗的声音出来了,怒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么小的一个花鬼也摆不平吗?现在怎么办?”

    四兰尖锐的声音:“你还有脸来怪我,如果不是你从来都不运动,我哪里会跑不过他,你问我怎么办,我问谁?”

    明朗气极了,也没有办法,只好往苏怡家里跑去。

    苏怡一听这个消息,吓得两腿发抖,浑身无力,嘴里直说:“怎么办才好?”她手足无措地拉着明朗的衣角,求着明朗说 :“四兰道姑,你救救他。”

    明朗不知道说什么 :“四兰道姑已经过时间了,走了,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靠你?完了,完了,钟原这次死定了。”

    明朗开始打电话叫易平安与张伟军,两人很快赶来,听到了这个消息都不知怎么办。平安与明朗自那天后第一次见面,情况紧急,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一刹的拥抱仿佛只是在梦里发生。

    平安瘦了很多,显得更加清秀,她抱着已经急成一团、不知道方向在那里乱转的苏怡。苏怡的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钟原要怎么办?”

    平安安慰着她,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在苏怡的心里钟原有多么重要,虽然平时两人吵架吵得要命,却在关键的时候可以为了对方的安危吓得掉魂。

    明朗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两个一点法术都没有的女人,和一个当过和尚却绝对连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师兄,这回真没有任何办法了,四兰道姑又只能一天出现一次,但钟原的情况是没有办法过今天了,只能靠自己了。

    明朗的眼神一坚定,直往楼下奔,后面的人跟着追,明朗边跑边回想着钟原从前无意中说的话:“花是楼下那个七婆送的,就是那个屋子的老太婆,我当然要精心照顾啊!”

    答案一定在老太婆那里,他一定要救到钟原那个家伙,不能再让伙伴死在他的面前了。

    钟原抱着花跑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他气喘吁吁的,放下怀里的昙花,一边擦汗一边想道:“幸好我上学时练过短跑,不然还不一定能跑过那个变态和尚,居然要把你给毁了,我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他想了想又说:“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你就是你,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伤害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那花听了,花朵轻轻地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钟原的幻觉,只是,他感觉头一昏,就倒头睡去,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迷糊中,只感觉有人拉着他的手,轻轻唤他的名字,睁开眼,那女子的脸就映入眼帘。

    正是那个脸上有泪痣的女子,钟原一把拉住她说:“你快跑吧,有人来捉你了。”

    “你,你不害怕!”

    “傻瓜,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你跑吧,那人很厉害的。”

    那女子看了他久久,然后什么也不说,就拉着他腾空而起,在街道上空低低地掠过。钟原看到下面有很多人看他们,心里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他仔细辨认那些人的脸,寻找着他认识的人。他看到明朗、张伟军、安离弦、洛美、朱时珍,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上是嫉妒和羡慕的表情。他还看到了苏怡,她还在向他大声叫喊着什么,可是他完全听不见。

    看到苏怡,不知怎的,他的心微微跳了一下。他想飞到苏怡身边去,听听她在说什么,可是手被轻轻一扯,那个女子就带着他飞快地飞上云层了。

    深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钟原突然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只觉得自己是在星星的海洋里遨游。星星们眨着诡秘的眼,似乎触手可及。他伸出手去摸,真的摸到了一颗小星星,柔和的橙黄色,只有乒乓球那么大小。那颗星星想逃开,可是却慢了一步,钟原早轻轻把它握在手中。

    他虚握着拳头,橙色的光芒从指缝里透出来,星星发出微微的嗡嗡声,好像是想找个地方逃出去。他笑着,把它拿给她看。她仔细地从他指缝里看,微微笑着,凑近了过来,在钟原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钟原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全身都麻木了,兴奋的电流在全身上下蹿动。不知何时他松开了手,重获自由的星星连忙向远处飞去了。钟原的目光追随着逃逸的星星,却看到远处的星星们组成了一张脸——发着光的苏怡的脸。

    他有点诧异。可是还没等有进一步的动作,那个女子已经拉着他又飞下云层,向那片花的海洋降落下去了。

    开满花的原野还是一样,那条河也亘古不变地流着。

    钟原抬头看,想看到那星星拼成的脸。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像是凝成固体的黑。钟原有种错觉,觉得天在缓缓地下降,终将落到地上,把一切挤成齑粉。

    她站在河面上,对他招手:“来啊。”

    她还在向他招手:“来啊,我们一起过去。”笑靥如花,把所有的曼珠沙华衬得都没有了颜色。

    钟原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站在水面上,没有激起一丝水花。水从她脚下平静地流过,水面映出她的倒影来。

    一步,又一步。只要和她一起跨过这条河,就能在一起了吧。

    不知怎的,钟原突然想起苏怡来:想起幼儿园两个人争一个橘子,打得彼此号啕大哭;想起小学时钟原背着两个书包,气喘吁吁地追着跑远的苏怡;想起大学的时候两个人考试作弊,结果考试双双挂了红灯;想起苏怡在公司辞职回家,扑到他怀里大哭,说有个老男人对她毛手毛脚;想起一起装修酒吧,结果被淋了一身黑漆,长了满身的小红疙瘩;想起苏怡给他背上擦药膏,手指的轻触居然会如此舒服。

    跨过这条河,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吧。钟原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着。

    “来啊。”她站在水面上,像开在水里的水仙花,曼妙地舞动着倒影。

    只要和她在一起,失去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原又走了一步。再一步就会站在水面上,握着她的手了。

    他看着她,对她笑着。

    她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隐没了,却显出急迫的神情来。

    钟原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有点犹豫起来。那个眼神倒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钟原一瞬间脑子里掠过过去的回忆,猛地想起,那天晚上看到楼下走过的一男一女,那个女子在黑暗中投来一瞥,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当时就是这种感觉。钟原一阵恍惚,不由得站住了。过去的一幕幕飞快掠过,这片大地的花香倒像是能勾起人的记忆呢。

    “这是曼珠沙华。”他听见记忆中的她说。曼珠沙华……等等!曼珠沙华?

    钟原突然想起以前在鬼话论坛看过的帖子,以前看到过这个名字。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黄泉路……那么,现在的所在,不就是传说中的三途河吗?死去的人要跨过的河流?

    那个男人坠楼死了。现在的自己,也要死去了吗?

    有声音在说,死不是最美好的事情吗?永远没有痛苦,永远不会伤悲。

    可是,却依然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说:“你死了,有人会伤心,苏怡会哭。”

    钟原停住了,他想着:“是啊,我今天才惹苏怡哭,我不能再惹她哭了,我死了,谁帮她打理鬼吧的生意?她很笨,需要我照顾。”

    那女子还站在水面上,俏生生地飘浮着。那样近却又那样远,仿佛触手可及却仿佛永远也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她还在微笑,对着钟原招手。可是钟原却分明看到,她的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却仿佛有泪光闪动。

    钟原全身颤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么选择,是选择生,留在苏怡身边,还是选择死,陪在这个女子身边。

    他抬起头,只有铺满整片大地的曼珠沙华在迎风摇曳。她那洁白柔嫩的手指却闪着白骨般的光泽。

    何去何从,他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明朗的感觉,选择是何等的难,一个人的心里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也许,马上,他就要知道答案了。

    明朗冲向小屋的时候,那小屋远远地看时本是有灯的,在明朗一踏进门的时候,灯就灭了。

    黑暗像刀一样袭来,明朗往后一退,同时惊叫道:“七星锁魂阵。”

    黑暗里有声音传来,苍老又刺耳,像有人在耳边用刀片刮着铁皮,吱吱做响,让人联想到阴沟里的老鼠。

    “你是柯家人吗?能认出这个阵来,看来有一点道行了。”

    明朗的心一痛,再也不想听到柯家人这些字眼了,他已经被这些东西累了半生,失去至爱,他摇摇头说:“不,贫僧法号明朗。”

    “哈哈,真有意思,柯家人不驱鬼除魔,却跑去当和尚,莫非你受了重创,失去了柯家人的能力?”那声音像是洞悉一切。

    “你到底是谁?”苏怡在后面喝道,“不管你是谁,把钟原交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黑暗中,有一点烛火从远处亮起,有人拿着灯走近,越来越近,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不像是人,像是藏在暗处的死灵,她的脸枯得像死人已经腐烂掉的皮肤,但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歹毒。

    “哼,装神弄鬼,小姑娘,口下积德,你的心上人应该已经死了,你要找他,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随着老太婆的目光一转,明朗脱下手里的佛珠对着苏怡打去,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但明朗因为近,所以,佛珠动的快,在苏怡的胸口闪了一道金光,只听到哗的一声,一只露着白骨的人手在那金光中散去,不然那手就已经插在了苏怡的心脏里。

    只差一秒,苏怡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杀,大家都被吓出一背的冷汗,不自觉地往后一退。

    明朗没有动,但也没有往前进,那老太婆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哭又像是笑,表情那样的诡异,在烛火中显得更像是鬼魂。

    “真不愧是柯家人,哪怕是失去了功力,也知道这七星锁魂阵是硬闯不得的,是的,别说你没有功力了,就算是有,你的道行也闯不进我的七星阵,你们柯家也就那点本事,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那老妇一脸的不屑。

    “那你为什么缠着钟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虽然是普通人,但他可以接近青丝就已经不再是普通人,我要取他的灵魂为我所用。”

    “青丝?”明朗一脸的不解。

    “你当年是半桶水吧!什么也不懂,算了,我也不愿意和你柯家人结下梁子,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今天你闯不进来,我也不想出来伤你,你如知好歹,就立马走,现在去,你们的朋友还有个全尸,如果晚了,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完整的了。”

    那妇人笑得实在可恨,但明朗一跺脚,拉着另外几个人就往外跑,自己是斗不过,但可以看出她也不想出来,仿佛是在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真斗起来,自己虽然不是她对手,可是,她想轻轻松松地要这几个人的命,估计也没有这么容易。

    七婆看着那几个人的远去,又看了看手中的烛火,像是自语一样道:“式儿,你要下手快一点啊!”

    钟原站在河边,看着那个女子。

    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怔了一下:“式儿。”

    “式儿,真是一个好名字,我也想跟你走,可是,我还有一些东西放不下。”

    式儿的脸一下子就黯然了:“你是舍不得苏怡吗?”

    “嗯!”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明知道我不是人,也明知道我要带你去死。”

    “看着你就感觉很孤单,很寂寞,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会很心疼你,很想可以多陪陪你,哪怕我救不了你,也帮不上你,但我真愿意付出一切,让你不这么难过。”钟原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值得吗?为了我这么一个要你命的人。”那女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那河水是那样的墨黑,她没有影子,身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着的花,一朵朵都像是要活出最后的绚烂来,尽情地开着。

    “没有什么值不值,想这样做,所以,就做了。”钟原似乎不以为然。

    “可是,你还是不愿意过来。”式儿的脸是那样的痛苦。

    钟原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是,我真的不能再让她哭,我已经为你让她流了一次泪,我不想再伤害她。”

    式儿的脸上有一行血泪,缓缓流出,慢慢地说:“你心里爱的还是她,虽然你说愿意和我走,愿意保护我,愿意让我不孤单,可是,你的心里还是最爱她,因为,在伤害面前,你选择了伤害我来保护她。”

    钟原不能言语,嗓子已经哽咽,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式儿却露出了冷笑:“如果我硬要拖你过来呢?在我的幻境里,你也无力反抗。”

    钟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也绝不会反抗,这是我欠你的。”

    式儿一听,怔了一下,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要拉他过河,到达死亡的对岸,这样他就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失落,他的心里就不会再有别的人,两人就可以永远拥在一起相互取暖,她就再也不用忍受那深入骨髓的寒冷,那样漫长没有边际的黑暗,她再也不会害怕什么。

    他和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他是真心地疼她,不被她所迷幻,真心愿意爱她的人。

    她不能放过他,像溺水的人不能放过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钟原看着她由远至近,一步一步地走着,水面平如镜,她踩下去,没有半点水波涟漪。

    当命运的双手开始展开,他是无法反抗,但他却在那一刹明白了自己的心,其实一个人的心里真的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我可以喜欢你,疼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但我却只能爱她。

    明朗冲出七婆的小屋时,苏怡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像已经疯了一样,在漫无目的地乱跑,平安根本拉不住她。

    明朗站在那里,想了想,平安提醒他道:“上次,钟原不是说过自己就是下一个吗?”明朗猛地大叫:“还没有死,还有时间,我知道他在哪里了。”这下几个人又开始飞奔,直往小区的一栋楼上跑。

    就是在那栋楼的天台上,前不久才自杀身亡一个男子,钟原曾经指给明朗看过,告诉过他自己是在哪个天台被男人暧昧地指着说:“下一个是你。”

    那男人不是自杀,是被鬼勾引,钟原应该也在那里。

    很快就到了天台,果然借着微微的一点月光看到天台边上站着一个人,站得那么危险,再往前走两步,他就会掉下去。

    苏怡尖叫着往前冲,被张伟军一把拉住:“别去,小心惊动了他,就完了。”

    明朗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而在钟原的眼前也看到有式儿一步步地往前靠近,近了近了,都要接触到手指了,钟原浑身僵硬,式儿已经要拉他入河水了。

    “钟原?钟原?”明郎轻轻叫他。

    钟原半张着眼睛,两眼无神,根本不搭理他。

    明朗凑近仔细看钟原的眼睛,他的瞳孔放大了,反射出一个小小的明朗的脸来。明朗觉得不妙,轻轻拍拍钟原的肩,却发现肌肉紧绷,触手冰凉,仿佛有一道冷气冲进自己手指尖。

    明朗心头一惊。这是……入魔!

    他大叫钟原的名字,想把他叫醒,同时用力扳着钟原肩膀,想把他拉回安全地带。谁料钟原却像扎根了一样,任明朗用力推他,却纹丝不动。

    明朗心知不好,算一算,钟原被那花鬼缠身已经这么久了,现在没有出事已经是奇迹,再拖下去,就麻烦了,除了用力击打钟原,却一时也无法可施。钟原又向前迈了一步,缓慢却不可阻挡,竟把明朗挤到天台边上。明朗回头看了一眼,五层楼的距离下面是草坪。

    掉下去也没有什么吧……一瞬间,明朗的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接着悚然一惊,自己也着魔了不成?

    他马上收摄心神,再不敢碰钟原。

    钟原又向前走了一步,手已经扶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只要再一步,他就会越过天台,走入到夜色中去了。

    明朗下定决心,咬住自己舌尖。既然无计可施,只好用最后一招了。

    爷爷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这一招一定要小心使用。放出所有阳气,不留一点余地,一瞬间元神出窍,很容易引周围野鬼入侵。不仅如此,你和被鬼附身之人手足相触,如果一击得胜,打得荡然无存也就罢了;可是如果道行不够,很可能引得反噬,其后果不堪设想。柯家人里,你算有天分的,可是从小就被惯坏了,唉……”

    明朗明白爷爷的叹息。但是现在,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他从小贪玩,加上家境优裕,宠还来不及,哪还舍得让他花心思修习家传法术。他虽然天生聪明,但从不肯下苦功,学到的只不到父亲的十分之一,更别提和爷爷相比了。现在自己的那点法术,只能在一个月中的某几天才能发挥。今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只好兵行险着了。

    明朗只有在心中求柯家列祖列宗保佑了。他默默念动口诀,用力咬破舌尖,抓住钟原的手,猛地吐气开声:“破!”一口血喷到钟原木然的脸上。

    明朗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双手钻进来,直通到心脏。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重重地捏住,血液一下子全都涌到脑部,眼前一黑,瘫倒下去了。

    钟原在一瞬间睁开双眼,只见所有的景色都不见了,而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给一把握住,有温热的东西溅到自己的手上,式儿像被火烧一样缩回手,悲伤地看他一眼,就慢慢地被拖走了。

    钟原的身子立马被人抱住,一回头正是张伟军,自己正站在天台上,只差一步就掉下去,结果会是粉身碎骨。

    苏怡扑了过来,扎进钟原的怀里瑟瑟发抖,半天都哭不出来。而易平安已经抢去抱昏倒过去的明朗,入手像最冷的冰一样,冷得平安打心底里凉了起来,她本能地想放手,但却不自觉地抱得更紧。

    明朗有这点暖气传来,稍好一点,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平安说:“快放下我,我已经被阴气所浸,被那花鬼反噬,她极阴寒,你别抱了,会损你阳寿的。”

    明朗挣扎着想离开平安的怀抱,却被平安紧紧地从背后搂着,她的脸贴在明朗的脖子上,那脖子那样的冰冷,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千年寒冰。

    她埋着头,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拥抱,如果不是在这个关头,她怎么有勇气又有借口去抱着明朗?

    她以为自己没事,不过是平常失恋中的一次,好普通,虽然难过,可是,伤口总会好,心里再痛,也有一天会麻掉,等麻掉了也就习惯了,会忘记的。

    但今天一看到明朗,她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玩真的了。

    对一个和尚,而且还是一个不爱自己的和尚,动了最真的感情,平安除了贴着他的脖子苦笑还能干什么?

    明朗无力挣脱,急得要命,口不择言地说:“你放开吧,我不会喜欢你,我们真的不可能,你这样做没有什么意思,喂一条狗也好过对我好。”

    “我愿意,关你屁事,我愿意喜欢你,你管得着吗?”平安在背后一边流泪,一边低低地应道,她既然无法逃避这种强烈的感情,也只好坚强地面对。

    “真的会损你阳寿,我自己会好,我们柯家人不会被这种阴气所伤阳寿,你们普通人不行的。”明朗强撑着说了这句话,却一口喷出鲜血,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从前那场恶战里受到的重伤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好过,今天勉强又动用这么危险的法术救钟原,已经是新伤带动了严重的旧伤,那才是致命的。

    他眼前慢慢地暗了下去,他心里知道,如果没有平安那一点阳气源源不断地送来,自己随时都可能断命,可是,平安多抱自己一分钟,就会多一丝危险和灾难,他感觉到她已经冷得发抖,虽然强撑着说笑,但声音已经变了。

    明朗的心开始微微地疼,因为自己不能保护平安,还让她陷入危险,付出这么多,她贴着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在某一个时刻恍惚,想时间就这样停住,再也不用承担那么多的思念与痛苦。 红娘子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