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家的时候,我没太注意潮湿的公路在阳光下散发出微光。我在想雅各布告诉我的海量信息,想把它们疏理清楚,使它们之间相互关联、合乎逻辑。尽管信息超载,我的心情却轻松了许多。看见雅各布微笑,充分讨论我们之间的诸多秘密……虽然这不能使一切变得完美无缺,却使其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我这么做是正确的,雅各布需要我。很明显,当我斜睨着耀眼的阳光时,我想根本没有危险。
不知何故,一会儿除了观后镜中明亮的高速公路以外,什么也没有,一会儿一辆银色的沃尔沃汽车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跟在我后面。
“噢,糟糕!”我悲哀地说道。
我想开到路边停下来,但是我做贼心虚,现在根本无法面对他。我计算着准备的时间……查理在的话就可以缓冲一下了。至少那样会迫使他压低音量,不至于显得那么怒不可遏。
沃尔沃在我车后不过几英寸远,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路。
我慢慢地失去勇气,径直把车开向安吉拉家里,不敢正视观后镜里炙热的凝视,我感觉到它几乎要在镜子上烧出一个洞了。
他一直跟着我开到韦伯家门口的马路边,他没有停下来,他开过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抬头看一眼,我不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他一消失在我眼前,我就跑向通往安吉拉家的那条短短的水泥路。
本在我还没停止敲门之前就给我开门了,好像他一直等在门后似的。“嘿,贝拉!”他喊道,有些惊讶。
“嗨,本,安吉拉在吗?”我不知道安吉拉是否忘记了我们的计划,想到有可能要早回家就感到害怕不已。
“当然在啦,”本说的时候安吉拉正好喊道,“贝拉!”她出现在楼梯顶上。
本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周围,因为我们都听见路上有车在鸣笛;这个声音没有让我感到害怕——发动机突突地熄火了,接着是逆火时嘭的一声响起,和沃尔沃的呜呜声一点儿也不像,这肯定是本一直在等待的访客。
“奥斯汀到了。”安吉拉来到他身边时,本叫道。
街上响起一声鸣笛。
“待会儿见!”本允诺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他一把抱住安吉拉的脖子,把她的脸拉低以便他能热情地拥吻她。这样过了一会儿,奥斯汀又鸣笛了。
“拜拜,安!爱你!”本从我身边冲过去的时候喊道。
安吉拉转过身体,面若桃花,然后恢复过来后一直向本挥手直到他和奥斯汀消失在眼前。接着她转身面对着我,哀伤地朝我笑了笑,“谢谢你为我做这些,贝拉!”她说道,“发自我内心的。你不仅仅使我的双手免于永久性的伤害,还使我免于观看长达两个小时的毫无情节、混音糟糕至极的功夫片。”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很高兴为你效劳。”我不再感到那么惶恐不安,能够更加均匀地呼吸了。这里感觉是那么平常、安吉拉轻松的人间喜剧奇怪地让人觉得心里舒坦,知道生活在某些地方还是正常的真好。
我跟着安吉拉上楼来到她的房间。她边走边用脚踢开散在地上的玩具,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安静。
“你的家人去哪里了?”
“我父母带着双胞胎到天使港参加生日晚会去了,我不敢相信你真的来帮我做这些了,本假装得了肌腱炎。”她做了个鬼脸。
“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说道,接着走进安吉拉的卧室,看见一堆堆的信封等着我们。
“哦!”我惊呼道,安吉拉转过身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抱歉的神情。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迟迟不肯做这件事,为什么本躲开了。
“我还以为你是夸大其词的呢!”我承认道。
“但愿如此,你确信要帮我吗?”
“让我干活吧,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
安吉拉把一堆信笺对半分开,然后把她妈妈的地址簿摊开放在我和她之间的书桌上。不一会儿我们就聚精会神地干活了,房间里静寂一片,除了笔在纸上划过时发出的轻轻的沙沙声。
“今天晚上爱德华做什么?”几分钟后她问我。
我的笔戳穿了我正在写的信封:“埃美特这个周末在家,他们应该去徒步旅行。”
“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太确定嘛。”
我耸了耸肩。
“你真幸运,爱德华有兄弟可以一起徒步宿营。我不知道如果本没有奥斯汀一起做做男孩子们喜欢做的事情的话,我该怎么办。”
“是的,户外活动不太适合我,而且我根本不可能跟上他们。”
安吉拉大笑起来:“我个人倒是更喜欢室内活动。”
她不一会儿又专心地写她那堆信封了。我又写完了四个地址,安吉拉不会感到有任何压力使她不得不说些毫无意义的话来填补空白。和查理一样,默默无语令她怡然自得。
但是,和查理一样,她有时候又明察秋毫。
“出了什么问题吗?”现在她低声地问道,“你好像……很焦虑。”
我窘迫地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并没有。”
她很可能是在说谎,从而让我感到好过一些。“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她安慰我说,“如果你觉得这对你有帮助的话,我愿意倾听。”
我正准备说“谢谢,不必,谢谢”,毕竟我有太多秘密不得不守口如瓶。我真的不能与某个人类谈论我遇到的问题,这是违背原则的。然而,一阵奇怪的紧张突如其来,那正是我所想要的,我想要和正常的人类女孩说说话,我想要抱怨片刻,就像其他少女一样。我想让我的问题只是那么简单,让一个完全不属于吸血鬼—狼人世界的某个人——某个没有偏见的人——正确地判断问题也很不错。
“我会管好我自己的事情的。”安吉拉一边允诺,一边低头笑着看她正在写的地址。
“没事,”我说道,“你是对的,我是很焦虑,都是因为……因为爱德华。”
“出了什么事?”
和安吉拉说心里话就是这么简单。她问诸如此类的问题时,我能保证她不是因为病态的好奇心驱使,也不是想要说三道四,就像杰西卡那样。她只是担心我难过了。
“哦,他在生我的气。”
“那倒是很难想象,”她说道,“他为什么生气呢?”
我叹了叹气:“你还记得雅各布?布莱克吗?”
“啊。”她说道。
“是的。”
“他嫉妒了。”
“不,不是嫉妒……”我本应该闭嘴的,根本无法把此事解释清楚,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一直说话,我没有意识到我是那么如饥似渴地想要和人类谈话,“爱德华认为雅各布……对我有不良影响,我猜。有一点儿……危险。你知道几个月前我经历了多少麻烦事……尽管一切都很荒谬。”
我惊讶地看着安吉拉摇头。
“什么?”我问。
“贝拉,我看见过雅各布?布莱克看着你的模样,我敢打赌真正的问题是嫉妒。”
“雅各布不会那样。”
“对你而言或许是,但是对雅各布……”
我皱了皱眉:“雅各布知道我对他的感觉,我跟他坦白了一切。”
“爱德华只是人,贝拉,他的反应会与其他男生一样的。”
我扮了个鬼脸,对此没有作答。
她拍了拍我的手:“他会克服的。”
“希望如此,杰克正难受着呢,他需要我。”
“你和雅各布关系很亲密,对吗?”
“就像家人一样。”我认可道。
“而爱德华不喜欢他……你一定很为难。我不知道本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她打趣着说。
我半笑着说:“可能和其他男生一样吧。”
她露齿一笑说道:“可能吧。”
接着她改变了话题。安吉拉不是个爱打听的人,她似乎感觉到我不会——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我昨天收到宿舍分配通知了,离校园最远的一幢楼,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本知道他住在哪里了吗?”
“离校园最近的宿舍,他一直都很幸运。你呢?你决定到哪儿上学了吗?”
我低着头紧紧盯着我潦草笨拙的字迹。有一会儿,我的注意力转移到安吉拉和本上华盛顿大学①的念头上去了。他们再过几个月就要去西雅图了,那时候那里会安全吗?那里年轻狂野且危险的吸血鬼会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吗?到那时还会有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城市在犹如恐怖电影般的新闻头条上让人望而生畏吗?
那些新的新闻头条会是我的错吗?
我想把它挤出脑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的问题:“阿拉斯加,我想,在朱诺的那所大学。”
我能听见她声音中的惊诧:“阿拉斯加?哦,真的吗?我的意思是,那棒极了,我还以为你会去某个……较温暖的地方呢。”
我大笑了几声,仍然盯着信封:“是啊,福克斯真的改变了我的人生观。”
“爱德华呢?”
尽管他的名字使我心中涌起一阵难受,我还是抬起头看着她笑道:“阿拉斯加对爱德华而言也不会太冷。”
她也冲我一笑,“当然不。”接着她叹息道,“那么远,你不会经常回家了,我会想念你的,你会给我发邮件吗?”
一阵静静的悲伤向我袭来,或许现在和安吉拉太亲近是个错误,但是如果错过这些最后的机会会不会更加悲哀呢?我抖落这些不愉快的念头,这样我就能打趣着回答她了:“要是在做好这些之后我还能打字的话。”我朝着我已经写完的一摞信封点点头。
我们大笑起来,这时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我们一边开心地谈论上课、专业,一边完成剩余的信封——我所要做的就是不去想它。不管怎么样,今天我有更加紧急的事情需要担忧。
我也帮她贴上邮票,我害怕离开。
“你的手怎么样?”她问道。
我弯了弯手指头:“我想某一天它的功能会完全恢复的……。”
楼下发出嘭嘭的敲门声,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安?”本喊道。
我想笑,但是我的嘴唇在颤抖:“我想那是暗示我该离开了。”
“你不必走的,不过他很可能打算给我描述那部电影……详详细细的。”
“查理会担心我到哪里去了。”
“谢谢你帮我忙。”
“实际上,我玩得很开心。我们应该再做做这样的事情,过一段女孩时光真的很美好。”
“当然啦。”
卧室的门上传来一下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本。”安吉拉说。
我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
“嘿,贝拉!你还活着,”还没走过来把我从安吉拉坐的位置旁边挤开,本就迅速地和我打了个招呼,他看着我们的劳动成果说道,“干得不赖,真糟糕没留下什么活儿让我来做,我本来……”他故意迷糊起来,接着又兴奋地开口说道,“安,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没看这部电影!棒极了,最后一幕武打场景——武术设计简直难以置信!有个家伙——哦,你要自己看了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安吉拉朝我转了转眼珠。
“学校见。”我局促地大笑着说。
她叹着气说:“再见。”
朝卡车走去的路上我一直战战兢兢的,但是街上空无一人。一路上我焦躁不安,在车上所有的观后镜里看来看去,不过没有发现银色汽车的踪迹。
他的车也没停在我家门前,尽管这一点并没什么意义。
“贝拉?”我打开前门的时候查理叫道。
“嘿,爸爸。”
我看见他在起居室,坐在电视机前。
“那么,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好极了,”我说,不妨告诉他一切——他不久就会从比利那里得知的,此外,这也会让他开心,“他们不需要我上班,所以我径直去了拉普西。”
他脸上没有出现很惊讶的表情,比利已经跟他说过了。
“雅各布怎么样?”查理问,他努力使语气显得很无所谓。
“很好。”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去过韦伯家了?”
“是的,我们写完了所有的信封地址。”
“那很好,”查理开怀一笑,由于正在播放比赛,他的专注显得有些古怪,“我很开心今天你和你的朋友们聚了一聚。”
“我也是。”
我缓步走到厨房,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很不幸的是,查理已经洗好了他午餐时用过的盘子。我在那里站了几分钟,凝视着一缕明亮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的斑纹,但是我知道我没法永远不去面对此事。
“我去学习了。”朝楼梯走去的时候我闷闷不乐地告诉他。
“待会儿见。”查理在我身后喊道。
要是我能幸免于难的话,我独自思忖着。
在我转身面对卧室之前,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当然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靠着我对面的墙站在敞开的窗户边的阴影里。他脸庞坚硬,姿势紧绷,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畏缩不已,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但是并没有发生。他只是继续愤怒地盯着我,很可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嗨。”最后我开口说道。
他的脸原本可能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我在脑海中数到一百,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呃……那么,我还活着。”我首先开口了。
一阵低沉的咆哮在他的胸腔里隆隆作响,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没有改变。
“没有发生什么伤害。”我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他动了动,双眼紧闭,用右手的手指头捏了捏鼻梁,“贝拉,”他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一点点就要越过那条界线了?差一点违背协约去找你?你知道那会意味着什么吗?”
我大吃一惊,他的眼睛睁开了,它们犹如黑夜一样冰冷而坚硬。
“你不能!”我说话的声音太响了,我努力控制我的音量这样查理就听不见,但是我想吼出这些话,“爱德华,他们会利用一切借口打起仗来的,他们喜欢那么做,你想都别想违背协定!”
“或许他们不是唯一喜欢打架的人。”
“你千万别挑起事端,”我打断他,“你们缔结了协定——你得遵守。”
“要是他伤害到你……”
“够了!”我没等他说完,“没什么好担心的,雅各布一点儿也不危险。”
“贝拉,”他眼珠子转动着说,“你无法准确地判断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
“我知道我不必担心杰克,而且你也不用担心。”
他紧紧地咬住牙齿,双手握拳放在身侧,他仍然靠着墙站着,我讨厌我俩之间的距离。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那头,我双臂拥抱着他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动。旁边就是从窗口涌进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他的皮肤却显得特别的冰冷。他似乎也像冰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
“我很抱歉使你担心。”我喃喃地说。
他叹了叹气,放松了一点儿,他用双臂环抱着我的腰,“担心有些太轻描淡写了,”他含糊地说道,“今天好漫长。”
我仰望着他的脸,看着他那防御性的眼睛;我之前太紧张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的双眸太深邃,太黑暗,眼睛下面的一圈呈深紫色。我皱了皱眉头以示我的不悦。
“当爱丽丝看见你消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他解释道。
“你不应该那样做的,现在你又得走了。”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可以等。”
“那样太荒唐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和雅各布在一起的时候她看不见,但是你应该知道……”
“但是我不知道,”他没等我说完,“而且你也不能期望我让你……”
“噢,是的,我不能,”我打断他,“那正是我所期望……”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对极了!因为下次你不会反应过激了。”
“我理解当你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即使我不喜欢这样……”
“那不一样,我没有冒生命危险。”
“我也没有。”
“狼人会带来危险。”
“我不同意。”
“我并不是在为此跟你谈判,贝拉。”
“我也没有。”
他的双手又握成了拳,它们就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
我想也没想就冒出这样的话来:“这真的只是关乎我的安全吗?”
“你是什么意思?”他追问道。
“你不是……”安吉拉的理论现在比之前显得更加愚蠢了,很难把这种想法说出口,“我的意思是,你很清楚不至于会嫉妒,对吧?”
他挑起眉毛,反问道:“我真的很清楚吗?”
“严肃一点儿。”
“毫无疑问——这一点没什么幽默可言。”
我满腹狐疑地皱着眉头:“或者……这和其他一切有关?某种吸血鬼与狼人是夙敌的无稽之谈?还是性激素被激发起来的……”
他的眼睛突然冒起火来:“这只是因为你,我所在乎的就是你很安全。”
他眼中的黑色火焰让人无法怀疑。“好吧,”我叹着气说,“我相信这一点,但是我想要你知道这一点——讨论到这种夙敌之类的无稽之谈,我不参与其中。我当中立国,我是瑞士,我拒绝受到神秘生物之间的领土纠纷的影响。雅各布是家人,你是……好吧,并不完全是我生命中的最爱,因为我期望爱你的时间比我的生命更久远,你是我的存在中的最爱。我不在乎谁是狼人,谁是吸血鬼,如果安吉拉最终成了巫婆,她也可以加入。”
他眯着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瑞士。”我重复着强调。
他对我皱着眉头,然后叹气道:“贝拉……”他欲言又止,不过停顿片刻之后,他的鼻子因为厌恶而皱了起来。
“现在又怎么啦?”
“好吧……不要觉得我冒犯你了,不过你身上有狗的气味。”他告诉我。
接着他又极不老实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吵架结束了,到此为止。
爱德华得补上他错过的那次狩猎之旅,所以他星期五晚上与贾斯帕、埃美特、卡莱尔一起动身到北加利福尼亚州①的某个保护区解决一头美洲狮。
我们在狼人这一问题上没有达成共识,但是我不会因为给杰克打电话而感到内疚——我抓住爱德华把沃尔沃汽车开回家,然后再从窗户爬进来的片刻机会,给雅各布打了电话,让他知道我星期六会再过去,这不是偷偷地溜出去。爱德华知道我的感觉,而且如果他要是再弄坏我的卡车,我就叫雅各布来接我。福克斯是中立的,就像瑞士一样——就像我一样。
因此星期四我下班后,是爱丽丝而不是爱德华在沃尔沃汽车里面等我,起初我并没有起疑心。乘客座的门敞开着,车里播放着一支我不知道的曲子,声音低沉,车窗也颤动起来。
“嘿,爱丽丝,”我爬进车的时候在哀怨的音乐声中喊道,“你哥哥去哪里了?”
她正跟着音乐唱歌,声音比旋律高了八度,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出的音乐复杂而和谐。她对我点了点头,由于全神贯注地在唱歌她没注意到我的问题。
我关上门,双手捂住耳朵。她露齿一笑,把音量调低使其成为背景音乐,接着她同时拧开钥匙和踩下油门。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儿,“爱德华呢?”
她耸耸肩:“他们动身很早。”
“哦。”我努力控制住自己荒唐的失望之感。如果他动身很早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会早一些回来,我提醒自己。
“所有的男生都走了,我们可以开睡衣晚会①!”她大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且单调。
“睡衣晚会?”我重复道,怀疑最终渐渐地涌上心头。
“难道你不兴奋吗?”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盯着她那生机盎然的眼神看了好久。
她大笑起来,点点头:“直到星期六,埃斯梅已经跟查理说好了,你和我在一起过两夜,我明天会开车接送你上学。”
我把脸转向车窗,把牙齿咬得紧紧的。
“对不起,”爱丽丝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悔过的语气,“他付给我钱了。”
“怎么会?”我从牙缝中挤出来。
“那部保时捷②,和我在意大利偷的那部一模一样。”她兴高采烈地叹气道,“他们认为我不应该在福克斯开这样的车,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看看开上它从这里到洛杉矶要多久——我敢打赌午夜之前我一定能带你回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我会克服的。”我叹了叹气,控制住内心的战栗。
我们沿着长长的车道蜿蜒盘旋,车速总是很快。爱丽丝把车停在车库里,我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的车辆。埃美特的大吉普车还在,在他的车和罗莎莉的红色敞篷车之间停着一辆淡黄色的保时捷。
爱丽丝优雅地跳了出来,径直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抚摸她得到的贿赂物的车身:“很漂亮,是不是?”
“漂亮得过头了,”我嘟囔着说,有些不敢相信,“就为了让我当两天人质,他就给了你这个?”
爱丽丝扮了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我恍然大悟,因为恐惧喘着气大叫道:“他买这个给你是因为每次他不在都让你这么做,对不对?”
她点了点头。
我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跺着脚朝房子走去。她则在我身边又蹦又跳,还是毫无悔过之意。
“爱丽丝,难道你不认为这有些太专断了吗?或许,还有些精神错乱?”
“并不是,”她嗤之以鼻,“你似乎并不理解年轻的狼人有多么危险。特别是当我不能预见他们的时候,爱德华无法知道你是否安全,你不应该这么粗心大意。”
我的音调变得酸溜溜的:“是的,因为吸血鬼的睡衣晚会是安全意识至高的行为。”
爱丽丝大笑起来,“我会给你修脚,修指甲等等。”她答应我。
那倒不坏,除了我是被迫的。埃斯梅买回来意大利食品——这可是好东西,她赶到天使港买的——而爱丽丝也准备了我最喜欢的电影。就连罗莎莉在家,也静静地待在幕后。爱丽丝的确要求给我修脚,但是我怀疑她是不是从某个目录上找来的——或许她编辑了某些东西来避免看糟糕透顶的情景剧。
“你想熬夜到多晚?”当我的脚指头闪烁着血红色时她问我,她的热情根本不受我情绪的影响。
“我不想熬夜,我早上还要上学呢。”
她撅起嘴巴。
“那么,我应该睡在哪里呢?”我用眼睛打量着睡椅,有些短,“难道你不能在我家里监视我吗?”
“那会像什么样的睡衣晚会啊?”爱丽丝恼怒地摇着头,“你睡在爱德华的房间。”
我叹了叹气,他的黑色皮沙发的确要比这个长一些。实际上,他房间里的金色地毯很可能也够厚,足以使睡在地板上的难受滋味减少一半。
“至少,能让我回家拿些东西吗?”
她笑了起来,露出牙齿:“已经办好了。”
“我被允许用你的电话吗?”
“查理知道你在哪里。”
“我不打算打给查理,”我皱起眉头,“很显然,我要取消一些计划。”
“噢,”她斟酌道,“我对此不确定。”
“爱丽丝!”我大声地呜咽道,“好不好嘛!”
“好的,好的,”她说道,飞也似的离开了房间,不到半秒钟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手机,“他并没有特意禁止这……”她递给我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拨通了雅各布的电话,希望他今天晚上没有和朋友们出去巡逻。幸运眷顾于我——是雅各布接的电话:“哈罗?”
“嘿,杰克,是我。”爱丽丝眼中毫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朝沙发走去,一屁股坐在罗莎莉和埃斯梅之间。
“嗨,贝拉,”雅各布说道,突然间变得谨慎起来,“有事吗?”
“没什么好事,我星期六没办法去了。”
沉默了片刻,“愚蠢的吸血鬼,”他最后嘟哝道,“我以为他不在。难道他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能过自己的生活吗?或者他把你锁在棺材里了?”
我大笑起来。
“我可不认为这很好笑。”
“我笑只是因为你就在电话机那头,”我告诉他,“但是他这个星期六在这儿,所以没关系。”
“那么,他会在福克斯进食啰?”雅各布尖刻地反问。
“不是,”我不想让自己被他惹烦了,我的愤怒并不比他少,“他动身很早。”
“噢,好吧,嘿,那么,现在过来,”他突然热情地说道,“现在没那么晚,或者我来查理家。”
“我也希望这样,但是我不在查理家,”我酸溜溜地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被囚禁了。”
他逐渐领会到我的意思之后沉默了,接着他咆哮道:“我们会过来接你的。”他干巴巴地说道,自然而然地用了复数“我们”。
我脊背上一阵战栗,但是我语气轻松,打趣地回答道:“很有诱惑力啊,我一直饱受折磨——爱丽丝给我涂了脚指甲油。”
“我是认真的。”
“不要这样,他们只是想要保护我。”
他又咆哮起来。
“我知道这很愚蠢,但是他们用心良苦,出发点是好的。”
“他们的心!”他极力挖苦说。
“星期六的事情真抱歉,”我道歉道,“我要就寝了。”——睡椅,我在心里纠正道——“不过我很快就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你确定他们会让你打吗?”他语气严厉地问道。
“并不完全确定,”我叹了叹气,“晚安,杰克。”
“回见。”
爱丽丝突然来到我身边,伸出手要电话,但是我已经开始拨号了,她看见了我拨的电话号码。
“我认为他不会把手机带在身上。”她说。
“我会给他留言的。”
电话铃响了四下,接着是嘟嘟的声音。没有接电话的声音。
“你有麻烦了,”我慢条斯理地说,强调每个词,“大大的麻烦。生气的大灰熊们会很驯服地出现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呢。”
我啪的一声关掉手机,把它放在爱丽丝伸过来的手里:“我打完了。”
她露齿一笑:“这种人质游戏倒是很好玩。”
“我现在打算睡觉了。”我大声说道,径直朝楼梯走去。爱丽丝紧随其后。
“爱丽丝,”我叹了叹气,“我不会溜出去的,要是我这么计划你会知道的,要是我企图这么做,你也会抓住我的。”
“我只是打算告诉你,你的东西在哪里。”她满脸天真地说。
爱德华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哪怕这座大房子不像现在这么熟悉,也很难弄错。但是当我打开灯,我迷惑不解地停在那里,我走错了房间吗?
爱丽丝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同一个房间,我很快就认出来了,不过这些家具是重新摆放的。睡椅靠在北面的墙上,立体音响顶着巨大的CD架——以留出空间摆放那张巨大无比的床,它占据了房间的中央。
南面的玻璃墙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夜景,使其看起来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增加了一倍。
不过一切都很协调。床罩是纯金色的,比墙壁的颜色要浅一些,床框是黑色的,由锻铁制成,上面镶嵌着精美绝伦的图案。雕刻的金属玫瑰像葡萄藤一样绕着高高的床柱攀爬上去,形成一个像亭子一样的蕾丝华盖。我的睡衣整齐地叠在一起放在床脚,化妆包放在另一侧。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语无伦次地问道。
“你不是真的以为他会让你睡在睡椅上,是不是?”
我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僵硬地走过去一把从床上拉下我的东西。
“我回避一下,”爱丽丝大笑起来,“明天早上见。”
刷完牙,换好睡衣之后,我从大床上一把拉下一个蓬松的皮枕头,把金色的床罩拖到睡椅上。我知道我现在很傻,但是我才不在乎。用保时捷贿赂,家里没人会睡在上面的国王的御用床——这简直让人烦躁透顶。我关掉灯,蜷缩在沙发里,不知道我是否会太恼火而不能入睡。
在黑暗中,玻璃墙不再是黑色的镜子,令房间有两个那么大了。月光照亮了窗外的云朵,我调整视线的时候能看见散播开来的光照亮了树梢,河面上波光粼粼。我注视着这银色的光,等待着我的眼皮沉重起来。
一个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什么事,爱丽丝?”我嘘声问道。我采取防御的态度,想象着当她看见我凑合着躺在这张“床”上感到好笑的样子。
“是我,”罗莎莉轻轻地说道,她把门推开到足够大,我已经能看见银色的光芒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闪耀,“我能进来吗?”